一缕鲜红沿着伤口渗入眼睛,苏影眼前刹时一片血红。
恍惚间,一幕幕血淋淋的记忆汹涌而至,尸山血海,无数尸体飘浮海上,无数双眼睛默默地盯着自己,有愤怒,有不舍,有眷恋,最终,所有的一切凝聚成一个七岁孩子的头颅。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嘴巴一张一合。
“大哥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们炎黄人是贱种?为什么我们是神弃之民?为什么我们连站着活都是一种奢望?”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我们只是想挺直了腰活下去啊!
就这么简单又卑微的愿望啊!
“神弃之民……呵呵……哈哈哈哈……人心一念,天地皆知, 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苏影疯狂地笑着,心底深处那团不停烧灼着的烈焰在压抑了无数日子之后,终于没有任何保留地爆发!
“既然老天爷不给我炎黄族一条活路,那还要这乾坤何用!”
一字一句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怒吼,偌大矿坑在这瞬间变得无比静寂,只有那声声怒吼来回飘荡,那种凝若实质的恨意让近在咫尺的监工的虐笑凝固在脸上,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低语,似是重复又似回音,数万衣衫褴褛的矿奴原本木然的脸庞在这一刻倏然就找到了一个答案。
无数声喃喃低语汇聚成一片低沉的洪流,众多监工脸色大变,满脸横肉的监工也发现事情不对了,牙一咬,抬脚朝着苏影迎头踹落:“贱种就是贱种,下地狱去问这个问题吧!死!”
飒然风声,这一脚竟然将苏影整个踢了起来,监工微微一愣。
他没想到这个家伙身体竟然这么轻,但是,他马上发现不对,那家伙并不是被自己踢起来了,而是伸出双手抱着自己的脚,用胸口挡下那一记飞踹,却死不撒手。
苏影张嘴就喷出一大口血。
尽管这些监工连武者都算不上,但是,这一脚根本不是他这瘦得像木条的身躯能够承受得起的,只一脚,苏影就知道自己胸骨已经断了数根。
监工残忍地笑了,翻手从后背拔出一柄薄刃,这柄薄刃已经肢解了无数女人。
“你以为抱着本大爷的腿就没事了?呵呵……我要把你一寸一寸切成肉片!”
随着话音,薄刃卷出一片刀幕罩向仍旧抱着自己右腿的苏影。
刀光临体,苏影感觉全身上下都传来可怕的撕裂感,所剩不多的力气飞快消逝。
痛!非常痛!
但是!和落凤城中惨死的那无数同胞,和尸坑里死去的那些同胞相比,这些痛楚又算得了什么?
苏影的眸子全都聚集在一点。
那名监工的咽喉!
就在身躯随着监工的脚飞到最高点的瞬间,苏影动了!
借着对方腿上的力道,借力一撑,身躯宛如离弦之箭一般,钻入层层刀幕,扯出一片血雾弥漫,瞬间就撞到了壮汉的眼前。
监工愣住了,他没想到一天只吃一顿的矿奴竟然还有这种爆发力,更没想到天下间竟然有这种人!
明知刀光能够将他切成数片,竟然还敢从刀锋中扑过来,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通红瞳孔,鲜血淋漓的狰狞面容,闪烁着森森寒光的牙齿,一股寒意从脊椎瞬间弥漫全身,下意识一扭脑袋,想避开苏影,及至意识到不对时已是迟了!
苏影嘴角浮出一抹森然狠笑,趁着监工扭脑袋的瞬间,森森牙口狠狠咬向暴露出来的颈部大动脉!
“嘎吱……”
牙齿与骨头相碰的脆响令所有人都毛骨悚然。苏影这一口用力之大,一口就将监工脖子咬掉了三分之一,鲜血仿佛喷泉一般从破口处冲天而起。
“当啷……”
那柄薄刃坠落,监工抬掌就想拍向苏影,然而,他已经没有能力碾死这个往日里一脚就能踩死的贱种了。
为什么他不怕我的刀?难道,他不怕死吗?
带着这个最终的疑问,监工半拉脑袋耷拉在胸前,轰然倒地。
苏影缓缓地抬起头,此时的他无比凄惨,周身上下全是深深的刀口,鲜血在短暂的瞬间就将他周身染红,但是,那双眸子却燃烧着冲天烈火,仿佛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浴血修罗。
真正的仇恨从来不会因为威压而变成畏惧,当它彻底爆发出来的时候,足以令天地变色。
无言地,沉默地,如潮水般的人群将这群集合在一起的监工彻底淹没,他们连发出警报的时间都没有,就宛如脆弱的纸船,一个浪头,就湮没了。
当所有人随着苏影冲进那个幽深甬道后,矿坑里只剩下五十多具骷髅,以及带着释然笑意近百具炎黄人的尸体。
五十多名监工,每一个手上都沾满了无数炎黄族人的鲜血,而他们的结局,也是化为炎黄人身体里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