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都之内,每家每户都挂上了两个大红灯笼,秦国的商户先前联合准备办的活动也在除夕那天开始了。他们除了凑钱在官府那边申报了一处大场地外,还请了秦都有名的戏曲班子搭台唱戏,于香酥坊、闲庭小吃等地订了一大批吃食,让路过的百姓客商可以边吃边看。
曾荣也在这群商户中间,他看着热闹的人群,想着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过了年就会从江南那边回来拜年了,也就开心地跟那些个商户一起乐呵了起来。
喜庆的气氛并没有延伸到秦宫之内,甚至还有些肃然的清冷。外宾的偏殿之内,肖蜕君显得尤为不安,蝎奴自那日从宫外回来后,将宫内看到的惨状一五一十地禀告了他。肖蜕君第一反应就是秦宫出了大事,但在他第二日见到已经负责监国的太子姜鑫时,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希望近日回去魏国的请求,就被太子姜鑫以秦都近日在搜捕外来可疑人员,要确保肖蜕君安全为由给留了下来。后面肖蜕君多次要求回去魏国,皆被太子姜鑫拒绝了,太子姜鑫说秦国好客,哪有这般让肖蜕君在路上过年的道理,就说要留他在秦国过完年再走。等肖蜕君要再说的时候,门外已经列起了两队黑甲军,日夜不停地在偏殿外围巡逻着。美其名曰是保护肖蜕君这等尊贵外宾的安全,实则是监视软禁,让其不要再有别的想法。
肖蜕君病白的脸上现出不耐道:“蛇奴蝎奴,如果这秦国太子过了大年初五还不放我们离开,我们就自找出路,各行其是了。”
蛇奴蝎奴明白肖蜕君的意思,以右手按于左肩道:“是!”
比起肖蜕君近乎被软禁的待遇,他旁边那座偏殿内的玉瑾一行倒是自在了很多,郭正他们几个还闲来无事地和导游老金玩起了丢石子。就是在远处画一个小圈,将银子放圈里,谁把石子扔进去了,这把就是谁赢。
下午的时候,太子派人过来通知,说今晚的守旧宴会邀请玉瑾与他母后一同用膳,没有外人。霁婆婆看着太子送来的衣服首饰,样样皆是皇后的品级,心中不免担忧了起来。
霁婆婆嘱咐道:“公主,此次守旧宴太子殿下或许会提一些事情,您最好都应下来,我觉得最近秦宫的风向有些诡异。即便他真的要娶你为太子妃,按照惯例您是要回晋国通禀的。”
玉瑾又何尝没看出呢,她道:“霁婆婆,我会小心应付的。”
尊仪殿内,以前皇后身边的宫女太监都已经被换成了太子的人。现在的尊仪皇后在尊仪殿内就是一个聋子一个瞎子,外界什么消息都传不进来。唯一能知道的,或许就是黑甲军统领已经换成了太子心腹丁烽。这还是尊仪皇后准备出去的时候,被门外黑甲军阻拦的情况下无意间得知的。
看到尊仪殿外的重重守军,尊仪皇后总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好像知道了什么,但她已经无法去印证了。她在尊仪殿内可以派出去的手脚耳目都被太子姜鑫断了,唯一能寄予厚望的,或许只剩下远去九宫山的石齐玉了。
可太子姜鑫午后过来的时候,却将尊仪皇后唯一的希望都打破了。
尊仪殿内,尊仪皇后面有怒容道:“太子今日好雅兴,竟然亲自前来,平时不都是让人带个口信或者派人在门外守着就行了么。”
太子姜鑫没有回尊仪皇后这些讽刺之语,而是将手中带来的一个长条木盒放在了桌上,坐下道:“今儿个儿臣过来,是想告诉母亲一些事情。”
说着,太子姜鑫就将殿中的宫女太监都撤了下去。
尊仪皇后看着那些太子姜鑫一声令下就纷纷散去的宫女太监,冷笑道:“太子既然连软禁亲生母亲这等事都做得出来了,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么。”
太子姜鑫神色平静道:“也不是,就是怕母后等等受不了刺激,晕了过去。免得被那些下人看到了,有失仪容。”
“我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竟然这么为母后着想。”尊仪皇后咬牙切齿道。
“哎。”太子姜鑫叹道,“鑫儿有时候在想,人为什么要长大,让鑫儿永远都活在三岁那时该有多好。”
尊仪皇后不知道太子姜鑫话中含义,哼道:“你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
太子姜鑫定了定神,将长条木盒拿给尊仪皇后道:“这是石齐玉从九宫山附近找到的,母后看一眼吧。”
尊仪皇后不知道太子姜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的居然是一只干枯断臂,而且看上面鲜血被吸干的样子,和那时候被怪物砍杀的人一模一样。
尊仪皇后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石齐玉呢!”
太子姜鑫不紧不慢道:“在府中休息吧。”
“为何不放他进来!”尊仪皇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冷声道,“原来如此!以他的能为,只要不行御空之术,没人可以拦得下他。既然他把这只断臂给了你,就说明你已经将他收归旗下了。太子真是好权谋,哀家身边的人都被你清理了个干净!”
“母后,按照石齐玉说的,父皇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太子姜鑫说道。
尊仪皇后看到这只干枯断臂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了不安之感,现在听到太子姜鑫说了出来,神色颓然间站立不稳地靠在了座位上。
太子姜鑫见尊仪皇后如此,做出最后让步道:“母后,虽然父皇很可能已经不在了,但儿臣向您保证,等儿臣登基之后,儿臣会立刻向晋国提亲,迎娶玉瑾公主为我的皇后。您就在宫中当您的太后,等玉瑾有所出了,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您都可以安心地含饴弄孙,其它的一切事宜,都交由儿臣去办!”
拿着断臂的尊仪皇后听到太子的话,惴惴不安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太子姜鑫决绝道:“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天下间也不会有别人知道的。您是万人敬仰的皇后周氏,是明日秦国新帝姜鑫的母后。”
尊仪皇后震惊道:“你要篡位!”
“我只是将帝位早些迎过来而已,父皇在世时已经明确将皇位传于儿臣了。何来篡位一说?而且现在朝中上下除了一些老顽固外,都已经臣服于孩儿。只要等我将那些私自离开封地的皇兄皇弟们杀了,那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太子姜鑫的脸上现出一抹寒意道。
尊仪皇后听太子姜鑫说出密旨上的内容,第一时间就认定高靖也投靠了太子,惊道:“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高靖都背叛了盛德帝!”
太子见尊仪皇后误会了,也不解释地跪地道:“母后,朝中之事,江湖之事您都不要再去管了,我可以保您过好下半辈子。我求求您了,好好待在宫中,一切都让孩儿去解决吧。”
尊仪皇后看着太子姜鑫跪地恳求的样子,终于松口道:“好吧。”
太子姜鑫听后感恩叩首道:“儿臣多谢母后!”这样子,他就可以放开手脚去做了,他手上可以沾满兄弟的鲜血,也可以被史官口诛趣÷阁伐,但他姜鑫不在乎这些,只要自己揽下了一切,就没有人会去议论他母后的事情。他母后就永远是秦国的尊仪皇后,更是日后的尊仪太后。
尊仪皇后似被姜鑫感动了道:“你这孩子,母后做错了事……”
太子姜鑫不让尊仪皇后说下去道:“母后没有做错任何事,什么都是儿臣做的。儿臣只要母后能安好即可。”
尊仪皇后含泪笑道:“你这孩子。你方才说你看上了晋国的玉瑾公主?”
太子姜鑫见尊仪皇后这里已经没了后顾之忧,就将对玉瑾之情谊全部告知了尊仪皇后,顺带还说了今晚的守旧宴他们三人会一起用膳,到时候尊仪皇后可以跟玉瑾好好聊一会。
尊仪皇后也是一一应允,太子姜鑫或许不曾看到,就在他跪下叩首的那一刹那,尊仪皇后脸上闪过一道厉色,她手指上的金色护甲套有那么一瞬要刺下去的,可她记起了当时跟金为的那一幕,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她还是没有妄自行动。
入夜戌时,各家各户都围坐在家中和长辈亲人们一起吃着年夜饭。
石家今年的年夜饭也很热闹,石齐玉自腊月廿八归家之后就第一时间去看望了他的母亲,让卧床多日的石昱媳妇一下子精神了许多,认为自己孩子终于想通了,不再说那些浑话了。这年夜饭石家人吃的是其乐融融,只有石老太君和石昱知道,这顿饭有多贵,那可是三把乌金剑的代价啊。
石武并没有出现在石家的饭桌上,说句不好听的,石武在石家的地位和下人差不多,要真说比下人好些的地方,那就是没人会去管他。他本来是和柳黎在石老家主旁边的旧屋内吃着汤圆的,但想到石远海一人在屋里太冷清了,就带着柳黎一起过去吃,吃完以后就陪着石远海守岁。
石老家主屋外的两个护卫已经跟石武很熟络了,石武是石昱亲自说可以任意出入的人,而且这个少年很是健谈。对他们也很客气。
躺在床上的石远海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晚间的时候石武已经给他喂了稀粥,可石远海吃了一半流出来了一半。柳黎心疼石武这般照顾石老家主,想帮着石武一起来,可石武说不用,这些他还是能做好的。不过石武也是奇怪,以石远海这样子的身体状态,那时候是如何爬起来冲到石家主屋的,更是如何一下子擒住外面那两个护卫的。
石武和柳黎已经习惯在石老家主屋内吃饭了,两个人就这么一人一碗汤圆的吃着。因为石老太君什么都没吩咐,石家的人还以为石武和柳黎只是石老太君花钱请来照顾石老家主的,所以除了石老家主的吃食用度由石家负责外,石家并没有给石武和柳黎准备花销。石武也不想去找石老太君扯这些,所以在石家的开销都是石武自己花的钱。他这时候就念起了蝎奴的好,决定找时间就练练点杀剑法,十年之后有机会就去五仙教蝎仙一脉助助拳。
皇宫内自太子下令之后也是一派喜气模样,尊仪皇后对玉瑾公主是喜欢得不得了,就差没当场认她为儿媳了。太子姜鑫也很满意现在的结果,他如今只等着明日的到来。
各家各户都在喜庆热闹的时候,一艘自天门山过来的大渡船停靠在了秦都西边的岸口,上面陆陆续续下来了归来的乘客。
一场好戏如果没了好的观众总归是少了那么点味道,所以在大年初一之前,戴着银色鬼脸面具的金为终于赶到了秦都。他临下船前没有与阿大说任何话,此行最大的目的已经达成,剩下来的事情即便阿大不去做也会有人在不久后完成的。
而在金为下船之后,货舱内只剩阿大孤身一人,他看了看前方的船板,知道石武这时候应该正在石家守岁,他心里念着石武的同时,随着开往鸿来城的大渡船一路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