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银匠一双眼平静地望着她。
脸上看不出什么,就好像只是随意问了个问题。
江易却心跳飞快。
她猜不出贺老银匠这话是什么意思,单纯想问手艺,还是说,他知道些别的?
比如,空间!
单凭这一句话,她做不出准确判断,想了想,江易没马上回答。
却悄悄伸出手,挪,再挪,稍稍一用力,把放在桌上的长命锁“嗖”地攥到手里。
贺老银匠:“……”
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知道是自己的话,引起这小姑娘防备了。
但别人哪怕起了警惕心,也都藏着掖着,她倒是好,直接干脆把长命锁先拿到手,这是怕他抢?
“别怕,看看我这个年纪,抢也抢不过你。”贺老银匠本来神色有些严肃,这一笑,屋内气氛反倒是松缓了些。
“没跟您抢,我就是听您问起,也想看看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江易抿抿唇,学着老银匠的样子也去摸长命锁,看着很是腼腆地笑了笑。
其实她脸皮厚着呢。
她就是觉得拿在手里才放心,因为总觉得,这长命锁对她很重要,虽然感谢老银匠专门跑一趟,但她还是不能透露关于空间的事。
“喔?”
贺老银匠挑挑眉。
看不出来,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的,年纪还这么小,却很擅长打太极。
一老一少,仿佛在相互试探。
谁都不肯先说出最重要的。
其实该江易妥协的,毕竟她才是想得到答案的那个,可老银匠看着小姑娘清亮的眼神,就知道,若她不想说,什么都威胁不了她。
好半天。
贺老银匠才摇摇头,他年纪大了,脸上满是皱纹,可看着江易笑的样子,却带着一种长辈的慈爱,仿佛拿这个耍无赖的小辈无奈:
“你这孩子,罢了。”
“我今年90岁了,说来许是会叫你觉得不可思议,我这人活了一辈子,很多大事上,靠的都是直觉,现如今也是,你跟当年那人,其实长得并不像,可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们应该有关系,就当、我赌一把吧。”
说是赌,其实又何尝不是给自己个理由。
他这辈子经历了很多,看着“贺记银楼”起起落落,好在贺家还算有个不错的结局。
如今除了当年那桩事,他都很满足,所以是真的不想留遗憾。
“孩子,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句,今天我跟你说的,若最后证实跟你无关,那你要保守秘密,不可对外人提起,哪怕是你的亲人。”
“嗯。”
江易赶紧点头。
得到江易的保证,老银匠似乎心里踏实了一些。
他手再次探向长命锁,竟然像是跟长命锁要个答案一样,喃喃道:
“我能相信她吧?”
这声音,竟然让江易听出了一些迷茫。
从出现到现在,贺老银匠因为年龄和阅历,一直都表现得很沉稳,可这一句,却好像让江易听出来,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
江易不傻,相反,她还很聪明。
能让一个90岁老人,这般牵肠挂肚,百般迟疑,应该当年的人对他有过嘱托,而且还很重要。
“能!”
江易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用无比坚定的声音道,
“您完全能相信我!我江易以人格发誓,若这长命锁与我无关,今日听到的,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好。”
贺老银匠闻言,神色微微动容,他拿起长命锁,声音又沉又缓:
“其实,他们都说错了,当年,并不是有人来找我买长命锁,而是我救了一个怀胎十月的女人!”
“什么?”
江易忍不住惊讶道。
她以为自己应该能安静听完,哪想到才听了一句,她就惊得差点站起来。
贺老银匠却眯着眼睛,没再提当年那人,而是指着长命锁上一处道:
“瞧瞧这里,看出这儿有个机关没?”
“机关?”
江易刚想问怎么不继续说了,听到这话,眼睛都瞪圆了。
自从她妈那次问了之后,她跟周君擎俩,前前后后仔细看过这长命锁好多次,周君擎还被她忽悠得差点上嘴咬。
可是别说她了,就连周君擎那种极其聪明、观察力也惊人的,竟然都没发现这长命锁暗藏玄机!
“真的有机关?”
江易把后一句“您老人家莫不是在骗我”咽了下去。
她“噌噌噌”挪到老银匠旁边,直接探头过去看。
小机关藏在长命锁据说是族徽的图案上,叶脉从上头数第四根,老银匠从怀中取出个东西,指着给江易看:
“这里。”
“您这手艺可太神了。”
江易视力好,之前没朝这方面想,眼下有了老银匠提示,她终于看见了那小小的不同之处,忍不住赞叹。
贺老银匠却摇头:
“不是,我们贺家祖传的手艺,只会打各种金银首饰,精巧如凤凰簪也做得,可这种却实非我所擅长。”
“这是我救的人,她自己画出来的图纸,这族徽这机关,都是她告诉我怎么弄,我才照着做出来。”
江易听得皱皱眉。
族徽?
机关?
原来这个真的是族徽?
她忽然又想起来件事。
虽然她师父是个中医大夫,但对这些小机关也懂不少,她为了保护周君擎,在家弄的那些小机关,就是她师父教的。
恍惚记得,师父当时看她对这方面学得很快,眼神颇为奇怪,说这东西,也许真的要看血脉传承。
贺老银匠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纸,那纸张已经发黄,上面记着几行字,江易跟着看了看,写的是怎么打开这小机关。
他应该早就熟记于心了,只是到底多年过去,他怕忘了,又仔细看了看,这才对准了用力戳下去。
长命锁没反应。
“老了,力气不如当年了。”贺老银匠摇摇头,直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江易,“还是要你们年轻的来。”
“您精神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