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高荒愕然，没有多说什么。
突然陈意雯目光闪烁，轻声道：“找到了。”
不远处有一片密集高耸的白桦林，积雪压枝，不见鸟雀白果，披氅穿棉的匪寇分作四五波，各自坐在杂草堆上围火取暖。他们并非像演义小说上那样日夜欢呼吵闹，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反而人人表情肃穆，安安静静的汲取着暖意，恐怕待到身子骨热了，就是亮牙伤人之时。火势最旺的那头，当家的汉子相貌粗粝，肤色黄中透红，一杆短枪随意搁在脚边，听着了马蹄声，连忙提枪起身，随着他这个动作，寂静氛围顿时被打破，贼匪纷纷踩灭火堆，拾刀持弓，围整出了一个在兵家眼中稀拉无序的阵势，静静等待那不知是官兵还是肥鱼的来客落网。
草坡不高，有两骑缓缓冒头，当家的汉子摘掉绒帽，露出一颗纹刺图腾的光头，微微仰头，咧嘴喊道：“来者何人？”
较为年轻的公子哥驱马上前两步，居高临下，抬手抖擞出了一枚游鱼环首状的白玉佩，当下意思再明确不过。汉子看清了那枚梦思魂惧的物件，嘿嘿一笑，目露凶光，知晓今夜必将是不死不休的局面，高高举起一手，大喊道：“好！沈三，给我好好招待一下两位官老爷！”
没有人应声，只有瞬间穿破风声的羽箭！
陈意雯扭头躲过一箭，开始策马狂奔，下坡之路不过半里之遥，迎来的箭矢已有数十支之多，其中有几支尤为阴毒，见射不中那该死的年轻官兵，便一股脑射向了他胯下大马，陈意雯拨救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坠马倒地，巨大的冲劲迫使他弃马而掠，如蜻蜓点水，终于站定桦木林前。他回望一眼，那匹极为喜爱的神驹丧命后一路滚落坡底，鞍绳尽碎，披挂遗失满地，再回头时，眼中森寒更深，胜过漫天飘雪。
随着汉子手指一点，数名贼寇相继跃上马背，叫嚣着扑杀而来，马战对步战，就像是壮汉欺辱稚童，这是亘古不变的硬道理，可那已经失了马的年轻男子非但怡然不惧，不退反进，与为首一骑悍然相撞！积雪溅射，只见他一手按下马头，另一手扯下马背上的骑卒，狠狠摔在雪地，一脚踩踏而下，顿时再无声息，眼见第二骑接踵而至，他夺过那具冰冷尸体手中长刀，反客为主翻身上马，再以马战对马战！
前冲之际，陈意雯微微皱眉，抹掉了嘴角血迹，马匹中箭身亡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先前以双足对四足，硬生生按下那匹奔腾大马，自己并不好受，体内气机翻涌不已，今夜若想退敌不宜久拖，恐怕还得擒贼先擒王才行。
一刀在手，陈意雯气质骤然一变，仅一个擦肩，便把第二骑斩落马下，随后长驱直入，竟是无人可以阻拦，仍由他冲阵而过，留下一捧捧鲜血飞溅在雪地，鲜红叠白霜。
作为打家劫舍的贼匪，混迹江湖最重要的无非是人马二字，眼见死了这么多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弟兄，当家汉子怒红了眼，不再坐壁上观，亲自提枪上马，猛然冲出，“小鬼，你找死！”
此举正合心意，陈意雯一夹马腹，直直迎向那一人一马，短兵相接之际，陈意雯抽刀拨开了那柄声势惊人的短枪，一手松绳直探而出，汉子毫不在意，大笑着抬肘格挡，弹开的短枪打了个旋儿，回握后直直刺向胸膛，来不及收刀回掠，陈意雯气机炸起，身形如梭暴退，竟是弃马不要，踏入雪中飞鸿。
他低头一看，那柄夺来的长刀崩出了数个裂口，随意丢弃后，缓缓抽出了腰间白刀。
又回到了四足对双足的境地，光头汉子心中痛快不已，哈哈大笑，并不急着痛下杀手，猫戏耗子一般，驾马在周围绕圈游荡，盯着那个不知为何闭上双目的男子，汉子不时舔舐干裂嘴唇，蓄势待发。三圈之后，似是觉得这桩木头实在无趣，终于让他没了耐心，怪笑着奔袭而来，“安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
飘零风雪不近圆心，男子静静睁开双眼，横刀在前，微不可查间一呼一吸。
一吸如荷叶抖露珠颤颤，一呼如山岳吐江河滔滔。
我有刀名除秽。
一刀过后。
百秽除尽，万象更新。
头颅应声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