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精品书屋>武侠修真>铮铮> 阑珊犬吠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阑珊犬吠(1 / 2)

听说少主要回来取东西,朝露早早站在了翘檐下等候,不曾想一直待到夕阳艳落,才在片片彩霞中迎来那道略显孤单的修长身影。临近冬至,听雨院内栽种的大片郁金香酣眠正欢,不再过问凡尘俗世,倒是角落里的几株白晶菊伴美人蕉应季盛放,随着凉风轻拂,犹如含苞小娘伸腰,纷纷舒展枝瓣,极为清丽动人。面容憔悴的男子罕见没有赏花的心思,不去管那‘犹喜闰前霜未下,菊边依旧舞身轻’,径直穿过了花圃,来到屋檐底下相对而立。以往没如何在意,这会相隔不过一步,朝露才突然发现得要仰起头才能看见少主的下巴了,于是她悄悄后退了两步,仿佛这样他就永远不会长大,眉目弯弯,柔声道:“少主,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呢?”

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陈意雯挤出一个笑脸,轻声道:“进门说。”

朝露目光幽怨,本想嘀咕一句会长不高的,可一看到他眼角捎带的愁绪,也就不再出声,默默跟进了屋子,还没来得及关门,就极贴心的帮他拍去身上尘土,见怎么打理都拯救不了这件好似被雷劈过的破旧锦衣,干脆告退一声,小跑去了侧室。陈意雯转头看去,去而复返的少女捧着一件雪白直襟长袍,无花也无纹,是上等的雪宫绸缎,养蝉取丝自道教祖庭天守山,天守山的蚕丝无论是用来织衣填被,还是制绸入药,皆是寻常人家梦寐以求的珍品,眼前的雪白衣袍光洁绚丽,摸之轻薄柔软,行云流水,难怪自己喜穿白衣一事,成了家喻户晓的浮签。

在朝露一丝不苟的服侍下换好衣衫,男子终于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散鹤风采,只是脸色依旧泛着病态的苍白,更胜雪宫丝绸。陈意雯步入内屋,随意躺坐在一张紫檀木太师椅上,这一歇下,劳累困倦顿时席卷而来,喉头随之涌现一股温热,又被他悄然强咽而下。先前虽有刀鞘格挡,可那到底是一品高手的近身一剑,他苦苦压抑至今,又岂会像表面上那样风平浪静?陈意雯抿了抿嘴,感受着口腔中残存的血腥气,嘴唇微动,轻声道:“回来之前,我去了趟沉沙院,不过里边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见着,倒是那只讨人厌的鹦鹉,一看见我就又是傻蛋傻蛋的喊个不停,实在烦躁的很。朝露,我爹这是已经动身去洛阳了?”

朝露眼眉低垂,聆听时不忘弯腰点起桌上那盏观音托荷式的古铜灯火,随后端来了一盘坚果零嘴,轻轻搁置手边,落座侧椅后嗯了一声,浅笑道:“老爷和夫人才用过午膳就出门啦,好像李叔叔也上了马车呢。”

“嗯?”陈意雯抬起头,眼神惊疑不定,既然李叔也一同跟着去了,那白日里的柳叶飞剑又是怎么一回事?朝夕相伴十余年,少女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然炉火纯青,不等少主追问,就暗自思索了起来,最后一敲脑壳,惊奇道:“少主,我想起来了,先前奴婢正要去府外送行,经过小柳院时,李叔叔就站在柳树下边,还和奴婢打了招呼哩。之后可就吓人了,我看见李叔叔摘了几片柳叶往外一丢,那些叶子竟然咻咻咻的飞走了!”

说到这里,少女粉扑扑的脸蛋上神采奕奕,煞是可爱,陈意雯忍俊不禁,捏起一块枣糕放入口中,接着把盘子往那头挪了挪,叹息道:“本来有些要紧事和老爹商量,谁知道他们动作那么快,说走就走了,这下可要头疼了。”

朝露心思百转,分明好奇的紧又不敢逾矩,只得睁大两汪伊伊清泉,眼巴巴的望着他。

最是熟悉这套攻势的陈意雯笑了笑,赏赐了一个不轻不重的板栗,在少女哀愁懊悔的视线中缓缓起身,随意道:“没什么,就是想去一个地方,讨要一样东西。如今能帮着撑腰的人都不在家里,我呢又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半吊子,习武五年仍然没练出什么名堂,我怕啊,怕去了以后人家瞧不上我,便不肯给了。”

朝露听的一知半解,看着那道落寞背影走去卧室,似是有所踌躇,他在原地静站了许多,慢慢屈膝半跪,探头去床下翻出了一个漆黑如墨的精致锁盒,随后又直起腰,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把方正小巧的钥匙,轻轻打开之后,屋内霎时霞光万丈!朝露下意识伸手挡眼,透过指缝间隙看不清屋内情景,莫不是颗夜明珠?

可世上哪有这么亮堂的夜明珠?

一晃神的功夫,霞光渐渐散去,朝露收手离开桌椅,凑近一看,果真是颗圆滚滚的珠子,不过并非是那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而是一颗指甲盖大小的明黄丹药,以橘黄丝绸包裹,丹绸相衬之下美轮美奂,仙气盎然。

待光彩彻底隐去,陈意雯轻轻将丹绸捧出系结,盖好空锁盒推回床下,没有抬头,平静道:“朝露,你把这颗丹药收好,命人即刻送去沉渝楼交给方元,告诉他此丹可解燃眉之急,至少撑过这个冬天没什么问题,接下来的事我自会办妥。对了,再帮我取些信纸来。”

朝露欲言又止。

身为听雨院唯一的贴身女婢,当然知晓大小姐在世时曾赠予集万千宠爱的弟弟一枚阑珊丹,记得那日大小姐亲口说过此丹极为珍稀难求,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但因仙气太盛,只得以佛陀袈裟一角作衣方能留存。饶是如此,阑珊丹依旧见不得光,一旦揭开裟绸,不到一日便会散尽灵气,彻底变为一颗分文不值的石子,所以当霞光升起时,朝露并未深思,显然没料到少主会这般唐突行事,直到亲耳听到他言语中透露出的意思,和自己所猜测的八九不离十,朝露红了眼眶,轻声问道:“是不是程姐姐出了什么岔子,才让少主这般担心,连阑珊丹都舍得拿出?”

陈意雯抬头看向这位有逾矩之嫌的女婢,并未生气,耐心解释道:“不是的,是一位长辈因我而受了重伤,我让方元尽力医治,仍是捉襟见肘,不见有什么起效,怕到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才想到了这枚仙丹,我当然知道不该轻易挥霍,可如今性命攸关,若是无法拿来救人,留着也是无用,更有违大姐赠丹的本意。”

他语气极缓,递出黄绸的手却微微颤抖,作为大姐仅有的遗物,又怎会不恋恋难舍?朝露还想说些什么,被他神色坚定的摇头给堵了回去,悄悄叹息一声,握住那只摇晃不止的手,接过丹药攥在手心,“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办。”

少女黯然离去,不多时拿着一刀信纸复返,随少主移步至书案,陈意雯正襟危坐后神色一变,目光凝深如水,看待笔墨纸砚如视刀枪剑戟,自象牙雕琢的玉白筒中抽出一根辽尾,这是质地最好的紫兔硬毫,这种笔最适合写遒劲方正之字,笔尖如锥利如刀,真正的笔中刀。

陈意雯从小练字只用硬毫,毫柔无锋的羊毫绝对不碰,第一笔落,不在乎非礼勿视的少女眼皮子一颤,紧接着的第二笔第三笔,朝露手心手背俱是汗水。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