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风此言一出,众人听了,已是惊立当场。
这柄秋水剑,原来为剑神所有?那这叶秋风和剑神,又有何牵连?为什么他要向璇玑子寻仇?莫非这璇玑子和剑神,又有什么样的恩怨不成?这一桩桩一件件,让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重新把目光,投向了叶秋风。
叶秋风轻抚剑鞘,神色黯然,低声道:“剑神十三郎说,他原本不是武林中人,是机缘巧合,才踏入了江湖。”
“谁能想到,他一入江湖,便挑起了无数腥风血雨,在他闯荡江湖的日子里,天下剑派,偃旗息鼓,江湖之中,无人用剑。他已经成为武林中的一个传说,不知道有多少武林高手,押上自己的名誉与性命,只是为了能在他剑下一败。剑神十三郎的名字,对于当时学剑的人,就是神的名字。”
叶秋风说得云淡风轻,听的人却为之动容,身历百战千战,却未曾一败,剑神十三郎,当得起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号。
“后来,他绝迹江湖,有传闻,说他曾经进过当时四皇子的王府,被奉为上宾,也有人说,他自觉杀戮过重,已出家为僧,从此,他真的成了一个传说。”
“我被他救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他是闻名天下的剑神,只知道他是一个隐居山林,闲时作画的画师,于是当时只有五岁的我,做了他的书童。”
“他说他不喜欢与俗人交往,喜欢去附近的寺庙道观,听禅悟道,喜欢去松溪边画画,经常到了晚上才回来,有时候出去,十天半月也未见回来。”
“我第一次看他拿这把秋水剑,是在一个秋天的下午,枫叶铺满了小院前的石径,碧空如洗,一行大雁从远处的天空飞过,他拔出剑的时候,连午后太阳的光芒,都为之失色,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秋风落叶斩。”
“后来,他问我,喜不喜欢学剑,我说我喜欢。那时我还不知道什么是江湖险恶,什么是人心叵测,我只看到了剑上的光芒,却没有看到剑上的鲜血。”
“他教我认字,读诗,画画,学剑,我没有想过山林之外是什么,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后来,”叶秋风淡淡的声音,突然转为沉重,“他说在松溪,遇到了一个同道中人,知己难得,这是他回来跟我说的。”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早上,他说要请他的知己喝酒,让我去买酒,等我抱着买好的酒,回到我们的院子,却看见屋子里一片狼藉,所有的东西都被翻了一个遍,他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这把秋水剑,双眼里鲜血直流。我哭着问他怎么回事?他只说了两个字,报应。”
“那天他告诉我,他的那个知己,原来,竟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家伙!”叶秋风咬着牙缝,死死地盯着站在远处的璇玑子说道。
众人已经隐约能够猜出来,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他喝的茶里下毒,想抢夺他的剑谱和秋水剑,这就是他的那个知己,干的好事!”
听着叶秋风嘶哑怨毒的声音,酒馆里的众人都不禁悚然惊惧。想不到一向以肩挑武林道义为己任的武当派掌门,居然是这样的不堪。
“你没有想到吧?你以为你的毒药万无一失,却不知道你催逼太急,逍遥谷没有配全就给了你,而且剑神毕竟剑神,他以自己的内力逼住了毒药的药力不让它发作,然后拔剑将你逼走,只是,只是。。。”
说到这里时,叶秋风已是语声凄然。
“虽然我急忙请来了郎中,最终保住了他的性命,但他的五脏六腑也因存毒太久,造成了内伤,而且,而且他的双眼,再也,再也看不见了。”
一个以剑封神的人,最后,却无法看到自己手中闪耀的剑光,这应该,是人生中最痛苦最难以忍受的折磨吧?
“他跟我说,我们必须走,他的仇家甚多,只要有人知道他双眼已盲,必定会有大批人马来这里寻仇,就是无怨无仇的,光是亲手杀死天下第一剑客的这份荣耀,也足以让武林中的任何一个人铤而走险,于是,我和他连夜离开了松溪,离开了我们的家。”
众人能从他的言语之中,从他说的这个“家”字,听出来他叶秋风是有多么地留恋它,多么地依依不舍。
“他让我把他送到文口镇的萧宅,他和萧家父子关在屋子里谈了很久,然后出来跟我说,他不走了。”
“他的双眼已盲,又受了内伤,不停地咳嗽着,我说我要跟他在一起,他说不用了,他在这里很好。”
“一个曾经如此孤傲清高的人,从此就要寄人篱下了,我想象不出他心里是什么感觉,我只知道,他要我离开他,他说离开他,就是离开危险,他说这是因果,是天道循环,自己的债,最后,始终要自己来偿,我说,我不信。”
“他给了我这把秋水剑,说他用不到了,”叶秋风低声道,“他说,从此以后,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我带着这把剑,去了无数的地方,我寻遍天下,按照他说的去找那一味无色无味的毒药,我要把他的那个好知己找出来,让他血债血偿!”
“终于有一天,老天有眼,我找到了逍遥谷,找到了能配制这种毒药的人,我第一次知道了这个毒药的名字:五毒逍遥散。”
听到这里,赤水堂堂主云娘和小杏花徐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呀”了一声,两个人脸上的惊讶之色,比众人更甚。
原来这赤水堂的云娘,也是用毒的高手,她意识到江湖会的众人看着她,于是贴近铁如山低声道:“这五毒逍遥散,是天下一等一的毒药,需要当地特产的毒物配制,还需天时地利人和,方能完成。”
“不错,小杏花徐接口道:“这逍遥谷地处云南蛮荒之地,瘴气丛生,旁人进去,必死无疑,只有谷中住户,自幼服食当地草木,才不为其所害。”
“逍遥谷中,有一处五毒溪,五毒溪旁,有一棵千年神树,树干光滑洁白,树叶呈红色宽叶。要在每年八月十五月圆之时,红蜈蚣,黄金蛇,白色壁虎,黑毒蝎,碧青蟾,五种剧毒之物俱齐,蜈蚣吃壁虎,蝎子蜇蜈蚣,蟾蜍吃蝎子,蛇吃蟾蜍,取金蛇之胆,和与神树树叶捣成药汁,一年后乃成。此为天下至毒之物,无药可解。”
小杏花徐直说得众人目瞪口呆,咂舌不已,邵千过道:“仙人板板地,这个毒药啷个厉害啊,光听听就快没命了。”杜雨亭捅捅他,示意让他少说话,好好听叶秋风的下文。
叶秋风看着小杏花徐道:“姑娘说的不错,这毒药配制极是繁复,所以自从有这毒药以来,才配得了不到十剂,后来我多方打探,知道这数十年,也不过卖出了五剂,所以我对这五剂药物的去处逐一摸索,最后,发现了两个人最为可疑。”
“两个人?”小杏花徐插口道。
“不错,两个用剑的人。”叶秋风沉声道。
众人不自觉地看着酒馆里的人,下意识地看着彼此手里的兵器,慢慢地,众人的目光,逐渐聚到了璇玑子和计无策的身上。
计无策看到众人看着自己,不以为意地哂笑道:“一个狂生的酒后胡言,你们竟然也当真?”
“我早就说过他是邪魔外道,还和逍遥谷专门饲养毒物的人有所勾结,足以证明我刚才所言非虚。”璇玑子也道。
叶秋风不屑地一笑,接着说道:“等我历经了千难万险,回到萧宅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已经是一片白地,他,已经被不在了。”
说到这里,他忽地看向坐在旁边桌子的萧铁马,慢慢地道:“你与风秋镝有旧?”
萧铁马点点头。
“他是你的亲人?”叶秋风问道。
“他也许应该,是我最亲近的人之一。”萧铁马迎着叶秋风冰冷的目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