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苎虽有些沮丧,但这是此时唯一家敢亮灯的地方,既然已经到这儿了,再怎么也要进去问个明白。于是苏苎平复了一下呼吸,慢慢踏入了当铺的大门。
进去后当铺内并无人,暗红色的地板上竖立着一个西洋摆钟,旁边便是高得无法让人看见里内的柜台。
只听那摆钟“滴答滴答”几十次过后,竟然同步与苏苎手中的怀表指向了十二。当铺里一时响起了“咚、咚、咚”的钟声,又听身后当铺大门“砰”一声紧闭,除了摆钟之外铺内的地板、柜台、摆设等皆悬浮而起重新组合,变化了色彩。一时间暗红色的实木地板变成了普通的石砌小路,高高的柜台也消失不见,视野变得开阔,分明已然处在室外。前方扑出一条窄窄的石子路来,灯火辉煌,甚有节日气息。路的两旁有许多身着汉朝服饰的人摆摊卖货,摊子上全部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东西,近一看,皆是各色珍宝,甚至有些失传已久的戏法器具。叫卖声、讨价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嘈杂成一片。
这是鬼市,生人若想进入鬼市必须判官首肯,否则根本无从通行。
想来见到鬼市,大傩应该就不远了吧。苏苎心里想着,走出了杂货区后,又进入了一变戏法、耍杂技的闹市,苏苎抓住一鬼问道:“请问大傩怎么走?”热闹中那鬼不知是否辨识出来苏苎非鬼,总之并未将生人入内一件事放在心上,而是认真地为她指了指路。按照他的指示,苏苎很快便在街角找到了一家吊脚楼式的古董店,那匾额上果然写有“大傩”二字,上还刻着些古老的雕花。
这古董店外型是由普通的青石板砖砌成,似一座老宅。门并不大,进去后属花鸟树木最多,且皆已成灵。它们枝繁叶茂的,将古董店包裹得如同在森林之中,空中漂浮着的幽灵散发出晶绿的光来,缘来是已经与这些花鸟树木融为一体。
见有客人来,最外面的树叶便散开了来,让出一条老树根盘踞而成的幽道。苏苎顺着幽道向前,间听得有幽魂唱歌,又似有什么珍鸟异兽在清鸣。到底时便又有一造型古朴的吊脚楼群,苏苎走入正厅大门,内便刻有各种古式的浮雕,以凶神捉鬼判案居多。里面的东西皆是胡乱堆放,杂乱不堪,几乎堆成了螺旋式,其中有一本随意散落在脚下的黄皮书卷,名为《灵魂审讯录》,苏苎本打算低身查看,又见旁边有一血红色的宝物,便捡起来细细把玩,想来应当是琥珀一类的宝石,甚是美丽。忽又听得有人在说道:“这是血咒琥珀,内封有一恶灵,它刑期未满,尚在里面受罚,若是被凡人捡到,恐怕招来杀生之祸。”
眼前正站着一留着长辫子的人,带着一个判官的面具,那面具凶神恶煞,却没有让人敬而远之,反而更使得人愈发想知道面具下的那张脸是否心里所想的那个人。
“你就是老板?”苏苎放下琥珀问道。
“钥匙呢?”这人冷冷地问道。
“看来你知我要来。”说着,苏苎拿出了钥匙递给这人,那人接过钥匙转身便向身后走去,每走一步,便生出一双手来将他拖住,越走,生出来的手托得便比前面高一些,活脱脱像是一个螺旋楼梯。不一会儿那人下来时,手里便捧着个盒子,苏苎接过后便见那盒子已经被解了锁,轻轻按动机关便可打开,里面装的果然是那把匕首苍龙羽。
“它怎么会在你这儿?”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向苏苎递过一纸笔,道:“我是受人之托,现在既然物归原主,请你签字画押。”
苏苎并不会使用毛笔,便问道:“有钢笔没?”
那人一脸无赖,从自己的衣服包里拿出只钢笔递给苏苎催促她快签,这是一支刻着祥云图案的金星牌钢笔,想这面具背后的人一定分外珍视。
签字画押后,苏苎再想问些什么,那男人却急匆匆叫她离开。虽一时语塞,却也知方宇尚在外面生死未卜,只好悻悻离去。
返回时,苏苎似又听得一怪鸟的鸣叫,不免回头望望,却未见那鸟藏在丛林何处。
离开了鬼市,苏苎便一路快马加鞭地往医馆里跑去。一进门便倒出来一具尸体,定睛一看,是那大夫的一个学徒,喉咙处有被野兽一爪抓下去,但死因却还是胸口少了的那颗心脏。再往里走,那檀木桌上又分别躺着三两具学徒的尸体,心脏也已被利爪掏了去。
苏苎顿时怒火中烧,想自己果真是信错了乌妲!又听见药柜背后有响动,忙过去查看,抓出一活人来,那小厮已经是吓得神志不清,苏苎忙问道:“谁干的?”
那小厮大喊:“猫妖!猫妖!”
“大夫哪儿去了?其他人呢?”
小厮一时之间记忆混乱,一边惨叫着“不知道”,一边就往门外冲了出去。
苏苎深吸一口气,正为方宇的安危发愁。竟然又听有人喊:“苏妹子。”虽然呼唤的人气息微弱,但亦可辨别出来是方宇的声音。苏苎顺着声源望去,原来是大夫和剩下了的两个学徒,他们正扶着方宇站在医馆一间密室的门外,那密室的门正开着,想必是方才发生恶斗时,大夫带着方宇躲到了密室,这才逃过一劫,可这分明就不见乌妲的身影。
“你没事?乌妲去哪里了?”
方宇摇摇头,那大夫接着答道:“我正在里堂为方公子疗伤,仙姑一人一直坐在外面。后来我听到外面有打斗,吩咐几个人出去查看,没想到竟是猫妖在吃人心。我赶紧带着方公子往密室里逃,听到你回来了才敢出来,仙姑我们就未曾见到。”
“幸好你们没事。这猫灵在你们镇上有几日了?”苏苎问道,眉头深锁。
大夫深深地叹口气,摇摇头道:“已有好几日了,自打夏家公子出殡以来,灵镇的怪事就一直在接二连三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