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宇和苏苎小心翼翼地落到了地面,这地面略有湿润,不似想象中那般干涸。借着月光,可以约摸知道井内异常宽敞、空气流通,四周附有烛台,但暗暗充斥着不知名的低鸣声。
苏苎请出一张灵符燃烧在空中后便一道点燃了四周的烛台。井底立刻明亮起来。只见这中央横向摆放着一具巨大的水晶棺材,棺盖上精工雕刻着一奇怪的花纹,有点像符咒,但苏苎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符咒。方宇解释说道,这是青鬼一族的咒语。除棺盖外棺材还有两层,上层躺着一具青黑的干尸,虽辨识不出面容但靠近一看仍能发现她面部扭曲,像是身前遭受了巨大的惊吓。此人脸型如同锥子一般,有手、嘴、眼、鼻却无耳,头两边形似耳朵的东西仔细一辨实则为鱼鳃。其腹部凸起似有什么活物在内涌动,而下半身则是一条被斩断了一半的鱼尾,虽已干涸但一大片一大片的青黑色鱼鳞从鱼尾延申至脖子仍清晰可见。棺材底部虽未接触至地面,但其下层内部似有水影流动,确保了棺材内的湿润。棺材四周亦十分湿润,墙壁光滑,缝隙间长满丰润的各式杂草、藤蔓。这些植物十分厚实,其背后晦暗处似乎隐藏了些什么,让人不敢妄自靠近。
本以为井底的哭声是这鱼人发出,没曾想竟是个干尸。正要离棺之际,二人却又见那鱼腮微微扇合两下,那鱼人竟睁开了双眼开始惊恐地悲鸣直至声嘶力竭,而后又开始一面哀嚎一面疯狂拍打棺盖,恨不能逃出这囚笼。这眼皮虽然可睁开,但明显棺内这人鱼从里看,根本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夏家怎么会关了个鱼人在这里?”苏苎转身问方宇道。
“我也只是听我祖辈说起过,我们山寨外有一片海域,海底有一鬼国,世代由青鬼一族守护。这一族人擅长炼尸、养尸之法,擅长给人种生改命。夏家的祖辈曾是海盗出生,一次意外捕得一只人身鱼尾的怪物,据说是青鬼一族的神女,那青鬼一族找上门来,他们便以神女性命为要挟,逼迫青鬼族人世代为他们种生改命,事后夏家便世代为官为商,扶摇直上。”
苏苎一听,冷笑道,眼里划过一丝鄙视:“哼,就凭几个海盗?怕你的祖先也参与其中罢?”
方宇默不作声,答案已不言自明。这鱼人腹中的涌动之物分明就是蛊毒,神女意欲自决亦不能。苏苎接着道:“正好,你人在这儿,给你祖先积点德吧,当心报应到你身上。”
方宇羞愧道:“夏老爷于我家世代有恩,我岂可……”
话未完,苏苎已然厉声呵斥道:“你这是愚忠!夏家命数已尽,凡事皆为因果。纵使找来青鬼一族再行为其逆天改命,天命也不可为,难道你不知道吗?”
方宇头埋得极低,语气里尽是无奈:“祖先有遗训,方某无能。”
“啐!”苏苎气得直往墙壁上砸去,怎料竟发现墙草后面有人。
她警觉性地往后退了一步,顺势揪住一根藤蔓用力一扯,藤蔓带着一片杂草纷纷落下,裸露出一片僵硬的岩石,岩石上刻印着无数的人脸,那些表情或惊恐万状、或绝望至极,扭曲得像被火烤烂的蜡像。一些人头上还不断生长着黑色的头发,这些头发起初被植被遮挡,现下里全部重见天日了来。
再仔细看那井壁上的,何尝不是蔓延着的鬼脸和胡乱生长的头发。
苏苎恶狠狠地看向方宇:“好呀,我竟然跟一个什么样的人结伴同行?亏我如此信任你,你们是帮着夏家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然后,她又愤怒地指着这些人脸道:“这里面有没有被你们残害的忠臣义士?有没有夏家为了换命而牵扯进来的无辜之人?甚至稍微得罪了夏家,形同蝼蚁一样就被踩死然后灵魂与尸体一并扔到这深渊的人?这枯井藏着的就是夏家千百年来的罪恶吧?”
方宇丝毫不敢抬起头来,却默默开始哭泣。
苏苎缓和了一下,又道:“说吧,这神女你现在放是不放?”
“小心!”
未等苏苎反应过来,方宇的那声小心便已经来不及。四周墙壁的缝隙仿佛开始苏醒,那些密密麻麻无数扭曲的脸渐渐开始原地蠕动、扭转,还发出渗人的嘶吼,那头发愈长愈长,渐渐蹿进了正在颤抖的捆龙锁,又迅速伸向苏苎,忽地用力直直把人往墙壁里拉,仿佛要将苏苎拉进墙壁与他们作伴。苏苎越挣扎拉的就越紧,方宇则跳到了棺材上,正想怎么救苏苎,那头发却铺天盖地很快捆住了棺材,又将方宇一下子拉倒在地直往墙壁里拽,方宇无意间失手抓倒了一个火炬,始料不及那火炬已往自己身上燃烧起来,这些头发皆怕火,在方宇身上燃起来以后无从松手,竟随着火势与方宇一同灼烧起来。
苏苎将要窒息,见方宇在地上被烧得打滚,竟渐渐发出龙的低吟。但那头发似有某种魔力,一旦缠住,根本无从施法。眼看就要被拽进石壁里面去,苏苎亦变得越发绝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