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甑达旦大行善事，提了长刀身边有两愣货跟随，神采奕奕好不威风凛凛，就只这道上也没什凑热闹的闲人来围观，少些惊声喝彩，颇是无趣。
匪头大当家大手一挥，那远处的三辆马车看事已了结，便踱行过来。
车把势近前见着地上四人凄惨模样，也是脸色微变忐忑不安，喉中微动吞了些凉气。
甑达旦也不迁怒他们袖手旁观，也不屑留些场面话，反露底细，正要跳上老头的车，这厮眼珠一转，抛去手中长刀，换来地上一柄直背刀。
这刀牛角柄约两尺长，略短带着也趁手。
这厮心中一动，正顺了便，要把大手进那几人怀中搜上一搜，又眼珠一转，暗道：“日他娘，算球，莫漏了看家底细！”
许二、方四见了，便捡过两柄尺半长短刀，三人上车兴高采烈而去。
几个打望泼皮见车行已远，这才疾跑回来查探刘虎等人情形。
知道这脸面没混成，镇中从此还多了四位瘸子兄弟，泼皮些撇撇嘴叹了口气，还是割了衣角去给包扎。
袖手一边的两个车把势，也是实在的中年汉子，见这些浑球粗手笨脚的，急忙凑上来，弯腰满脸关切道：“几位大爷，看刘家四爷等几位伤势，失了血气颇多，需得急急挽救一番。小人身上有四通车行独家刀创药，当日使了，立时去痛止血生痂，镇里人谁家不知哪家人不晓？使不使上一回？”
一个泼皮闻言，瞪眼道：“你这鸟人，说甚球话，还不赶紧使来！”
两车把势急蹲下身，分头探察一番，这才抬头，一人老实呐呐言来：“掌柜的交代了，这刀创药，用料精贵，得之极为不易，铺中存货也无几多，现下伤势，一人却要用上一两多银子的花销，几位大爷，使不使得？”
一个泼皮闻言，顿时挥刀气急败坏道：“老子是镇里百事通，哪家情形不知，都是乡亲，贾车头，怎得现下还白涨了许多银钱？”
两车把势见他形状，顿时吓得爬起身闪到一边。
“使了，使了！”刘虎已痛得死去活来，这泼皮头目干不过土匪头目，稍缓过劲，这泼皮头惨声高叫道：“痛煞我也！”
两车把势听得一喜，稍微上前，搓手憨憨言道：“刘四爷，我家掌柜早多叮嘱，车行生意本小利薄，概不赊欠。”
刘虎闻听周边还唧唧歪歪，半闭着两眼，无奈道：“黑皮，我怀中有些银子，且取了与那奸酸货就是。”
两车把势做成半路生意，得了银钱心下大喜。
两人也不顾血污，下手花了好些光景，把四位瘸子细细鼓捣一番，后又怕颠了他们伤痛，只将车儿驾得平平稳稳， 把众泼皮送到刘家，也不理那鸡飞狗跳，这才回去铺中交差。
四通车行郭掌柜知了其中情形，今日做成几宗大生意，也是笑容满面。
在柜后坐直身躯，这掌柜手锤后背暗道：“镇里人口少，营生艰难，牲口多又花钱粮，见天愁白了头须。那县外一处铁匠，正打得好铁拐，这镇中无人知晓，不又是一单好生意？”
想到这，郭掌柜大乐，急急叫伙计备了份干果做礼，亲自提了，便动身去刘家探视一番。
再说甑达旦三人上车，扯布自把刀儿包好，那车老头吆喝声中把马架得飞快，风声赫赫，刮起好大灰尘，行了一路。
这泥道坑坑洼洼，车行其上如若行船，咚咚直响，摇晃不已。
车厢中三人依着车壁，也颠得七荤八素。
甑达旦不由横肉大抖，高声怒骂道：“日他娘呐！老混球，前头等人给你送葬哩，着急莽荒赶死！”
车老头听得作声，这才减了马速。
山匪大当家掀开车帘还待再斥，那老头回头“嘎、嘎”干笑，面上皱纹抖抖，搓着手尴尬道：“这位客人，那刘家里颇有些帮势，老头子驾车跑得快些，一来一回，那些浑球再想追赶，也及不上，可少好些事端哩。”
甑达旦顿时化怒为喜，直夸道：“日他娘，这还是条老人精。”
这厮眼珠一转，又嚷嚷道：“且稍把稳些，莫晃了你老头细腰杆才好！”
这厮转头回了车厢，那边许二、方四也面色释然。
车老头见主顾不怪，他更自放了老怀，高声嘿嘿笑回：“晓得，晓得哩。”
继又展现出精湛手艺，鞭子甩得“啪、啪”响动不断，把马车赶得飞溜儿快。
车中三人直被折腾个上下翻落、横七竖八，也不多言语。
到外面光亮渐暗下来，三人才听得周围有些另外动静，又闻车老头吆吆喝喝中，马车渐停了下来。
三人颇有些昏昏欲吐，不想动弹，皆口吐浊气叹道：“日他娘，这老杀才，终究是到了！”
此时车老头隔着帘布，探了老脸进来，干声言道：“三位客人，城门已在望，那刘家二娃，是县中捕快，吃公家饭，做自家事。三位客人不想露些踪迹，还是换个装扮为是。”
三匪闻言翻着白眼称是，包裹中有刘汉那厮备的换洗衣物，三匪自挑拣了显光鲜些的，在车厢中换了。
车老头又干声劝道：“老头子听三位客人言语，颇有不同本地之处，三位客人不想露些破绽，还是分开各自进城为是。”
三匪闻言，连忙坐正点头称是，齐道：“有理。”
那车老头见三匪学了乖巧，便凑近些老脸，轻声问道：“不知三位客人，是否持有路引，或有那老破残旧的，稍换它一换？”
三匪闻言顿时不语，当日事急，他三人皆顾了逃命，紧要物件落在寨中，也顾不得许多。
啾见三匪面带犹豫，车老头心中暗喜，满脸关切道：“三位客人自知路引紧要，无它往后些进城不便，无它往后住店不便，无它往后搭车行马不便，无它往后村野间投宿打尖不便。倘遇那贪财浑球，扭去见老爷吃赏也是常见之事，若有那糊涂老爷，给糊弄去冒领案子受刑砍头也不是未有。。。”
好说一顿，扫了扫三匪脸色，老头轻咳两声，思索下忘记言语，继又捂耳悄声道：“我四通车行也有些颜面，平日间多有信誉，可为自家老主顾代办些差事，绝无后顾之忧，三位客人，用不用上一回？”
三匪相视一眼，不知如何说来。
原本有大当家在前，许二、方四便不欲多语露底，这时由了方老四起身凑过脑袋，低声问道：“老爷子，紧废口水，多少花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