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秦源感动得差点涕泪横流。 楚宴修这厮,这次终于没拎鲤鱼、草鱼、王八、乌龟等一切水生动物了! 但有件事,秦源依然想骂人! 因为这厮改拎莲藕了! 众所周知,夏天时,云碧池中荷花盛开,一片连着一片,甚至池畔刻有高祖亲笔手书“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碑文! 那么这莲藕哪来的,几乎不言而喻! 楚宴修拎着莲藕,进来的时候是笑嘻嘻的,笑容里充斥着满满的真情。 然而进来之后,他看到秦源居然又黑着个脸,当时就感觉一片真心终是错付了。 “秦兄,你怎生又是这个态度?这次我是莲藕,是莲藕啊,素的,不是鱼,也没用药!” 楚宴修不甘地质问。 “楚宴修,你特娘的是跟云碧池过不去了是吗?” 秦源指着那莲藕,丝毫不给面子地反问,“这云碧池里你倒了多少毒药,以至于这莲藕还能不能吃,吃了会不会让人变异,你自己心里没个b数?” “天地良心,我那毒药根本就不影响莲藕!” 楚宴修一脸委屈和不忿,顺便悄悄地摘去了莲藕底部,那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发黑的部分。 然后又愤愤不平地说道,“秦兄你也太薄情了!你可知私采宫内莲藕是死罪?我为了你,拖着大伤未愈的身子,冒着死罪给你去采藕,呵呵!没想到换来的竟是你那冰冷的呵斥!你有没有想过此刻我的心有多冷?” 秦源当时就怒了。 “你特么还好意思说?我让你去采了?你哪怕随手给我买点小糕点来,也比这破藕强啊!” “糕点?糕点”楚宴修顿了顿,然后哼哼道,“那不得花钱吗?” 好家伙,合着这厮是为了省几个钱,才使劲往云碧池里薅羊毛? 秦源无奈地叹了口气,终是佩服得冲他拱拱手,“楚公子,你狠,佩服!” 楚宴修嘿嘿一笑,然后便心安理得地拎着莲藕,进了寝殿。 照例,往长案后一坐,就开始找起了茶叶。。 嗯,看样子这货是好利索了,跟以前一模一样。 “楚宴修,你还挺抗造啊,这都被你挺过来了。” 秦源一边煮水,一边笑吟吟地对他说道。玩笑归玩笑,楚宴修能完全康复,他还是很高兴的。 “嘿嘿,这不都托秦兄你的洪福嘛!”楚宴修冲秦源抱了一拳,“要不是秦兄的灵丹妙药,我现在估计只能晃晃悠悠地游荡在你身边,看你喝茶、看你睡觉、看你吃饭了。” “滚,你要能魂游,看宫里的妃子还来不及,还有工夫来看我?” “倒也是,哈哈!不过说正经的,从今天起,我这条命有你一半!” 秦源看楚宴修胸脯拍得砰砰响,就说道,“那行啊,既然有我一半,先把你身上的毒药、银两都拿出来,咱们对半分!” 楚宴修眯着眼,顿时一脸嫌弃地看着秦源。 “秦兄你怎生还这般势利?我以为我们是真感情呢。” 秦源同样用嫌弃的眼神看了楚宴修。 “我是说真的!银两就算了,关键毒药快没了,你赶紧再给我去弄一些来。” 接连的几场大战,秦源已经把楚宴修之前给的毒药败光一大半了,现在毒药可是他机关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好比云碧池是楚宴修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这好办!”楚宴修听完,立即大手一挥道,“回头我让家师给你备一套,尽快送来。话说,你这朱雀殿左使现在可是会里的红人,过几天还会有大人物亲自来看你,这点东西算什么?” 秦源听罢,微微一笑,问,“大人物?是哪位?” “我也不知道。”楚宴修神秘一笑,“总之,抛开之前的功劳不算,就凭六月十五你立了首功,光这一条,谁来见你都不稀奇,更何况前两天你又立了大功,除了妖人玉将军。” 顿了顿,又补充道,“没准,是总舵主要亲自接见你呢?” 秦源心想,总舵主要来? 如果是总舵主亲临,那就不可能单单为了嘉奖自己而专程跑这一趟。 难不成也是为了拜妖会大统领而来? 好家伙,这大统领的面子这么大吗,能吸引这么多大人物过来? 他身上,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不过话说回来,自古以来,总舵主出马,基本就没好下场具体参考天地会总舵主和红花会总舵主前者还蹦跶了十来集,后者更惨,蹦跶五分钟都不到就挂了。 秦源有这个想法,不是空穴来风。 实在是圣学会的总舵主,在江湖上几乎没什么名气,甚至连秦源都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知道大家都叫他总舵主。 在圣学会,真正名震天下,说出来可与百里暮云、程中原这些传奇相媲美,且让人心生敬畏的,只有那位神秘的“尚牙”。 当然,尽管这么想,但他也不至于对总舵主都表露出什么不屑。 毕竟,圣学会中内斗激烈,能维持住人心不散的总舵主,必然也不是寻常人物。 于是连忙说道,“若是总舵主亲临,那可真是三生有幸了!我也想见识见识总舵主的风采。” 楚宴修蓦地大笑起来,“秦兄总舵主在你眼里,有如此之高大么?哈哈哈!” 秦源看着楚宴修,倒是在他眼里,看到了对总舵主的不屑。 不对,是对整个圣学会的不屑! 秦源承认,自己有点看不懂楚宴修。 楚宴修笑罢,又道,“好了,与你说点正事。会里要我通知你,帮忙调查一个事情。” “何事?” “关于景王的事!” 秦源顿时心中微微一凛! 难不成,圣学会已经注意到这位号称“废材”景王了? 那,自己与景王的真实关系,他们是否知道? “秦兄,你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楚宴修笑眯眯地问道。 秦源风淡云轻地一笑,“我为何要紧张?” 楚宴修一边斟茶,一边淡淡地说道,“听说你与景王关系不错。” 秦源哈哈一笑,“好得很,还一起切磋二龙戏凤呢,那又怎样?” “那么,”楚宴修抬起头来,看着秦源,又莫名的一笑,“明晚,景王会送一个人出宫,那个人叫柳大惠,是高祖朝钦天监司监的后代,这事你知道么?” 秦源闻言,心中愕然。 自己昨天才与景王商定今晚送人出宫之事,今天圣学会就得到消息了? 毫无疑问,景王身边有圣学会的奸细! 从这点看,圣学会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在所有人都认为景王是废物的时候,圣学会却已经在暗处盯上了他。 可有个问题秦源不解,那就是圣学会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与庆王决裂,如果圣学会早知道景王在暗中培养势力,那么庆王也应该知道才对。 可从之前庆王击败誉王后就认为胜券在握来看,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的对手之中,还有景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个问题还不是最要紧的,现在最要紧的是,他该如何回答楚宴修的问题? 微笑着呷了手中的茶,秦源也终于理好了纷乱的思绪。 随后,不急不缓地说道,“是么,此事我倒没有听说。这柳家后人,有什么要紧之处么?” 楚宴修笑了笑,追问,“你当真不知?” 秦源哼了一声,又冷脸道,“我为何必知?” 这个问题他想过了,只能回答不知。 如果自己说知道,那又怎么解释,如此大事却知情不报? 这就等于不打自招,到时候无论自己怎么解释,圣学会都会怀疑自己的忠诚,何苦呢? 而如果回答“不知”,会有哪些结果? 首先圣学会有没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明晚带路的就是自己? 有可能! 但是那又怎样? 大不了圣学会怀疑自己不忠,大家一拍两散,但自己绝对没有性命之忧。 一则,当前会中因为追杀三长老,已经人心浮动,要是再杀屡立大功的红人,难免会更加人心惶惶,他们不敢。 二是,即便他们要杀自己,可拥有仙气和隐守,又身为三品中阶大宗师的自己,难道就这么好杀? 但以上,是最坏的结果,而且也是小概率事件。 因为秦源相信景王不至于傻到,去告诉底下的人,到时候带路的是谁。 除了阿大,应该没人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除非阿大就是圣学会的奸细,但从自己每次帮景王,阿大都会贡献星星来看,他对景王应该是很忠诚的。 所以,回答“不知”,被戳穿的概率很低,而回答“知道”,被怀疑的概率是百分百,他当然要选择前者了! 楚宴修见秦源冷脸,甚至连茶水壶都给夺了回去,当时就舔着笑脸说道,“秦兄你生什么气,我就是问问嘛。” “问你娘啊,你是怀疑我对会里不忠。” “不,”楚宴修摇了摇头,蓦地收敛了笑容,然后看着窗外。 沉默了一下,才又把视线转到秦源身上,说道,“我是怕,你重蹈三长老覆辙。” 楚宴修说这话的时候,手中茶盏里的茶晃了一下,水珠从他的指尖淅淅沥沥地滴下来。 “我的手,没以前利索了。” 他苦笑了一声。 秦源从楚宴修眼中,看到了一丝他从未有过的落寞。 这种落寞,不是他这个没心没肺的自恋狂应该有的。 对于一个用毒的天才,手脚不利索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秦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宴修又看向窗外,那湛蓝的天空。 “秦兄,我在宫中那么久,虽然懒了些,也没你这般左右逢源的本事,但也知道,你跟庆王和景王的交情都不浅。 我是想告诉你,朱雀殿已经易主,关于景王的情报,此前一直被三长老压着,现在已经全部呈到了总舵。 总舵很关心景王,自然也会关心他身边的人。” 秦源听到这里,先前的问题也终于恍然大悟。 为什么庆王之前不知道自己的对手中有景王,或者,为什么原先圣学会总舵不知道景王在暗植党羽? 原来,是被三长老压下了。 之前负责情报战线的朱雀殿的殿主,因为是三长老的人,而三长老又是力主废止鹊桥计划的,所以他们明知道景王在暗地培植党羽,却拒绝向上头汇报! 因为他们觉得,让庆王成为监国太子,是对圣学会最大的威胁! 现在三长老倒台,朱雀殿殿主也跟着下台,有人重新接手了朱雀殿,所以埋在景王身边的眼线,才重新恢复了运作! 这么说来,这朱雀殿确实神通广大,眼线密布,可谓是圣学会中精英中的精英了。 可惜自己只是朱雀殿左使,而且还只是挂名的虚职,几乎没有什么实权,要不然就凭一个朱雀殿,自己就能多出无数双眼睛,有了这些眼睛,自己再执棋落子时何其畅快,何其通透! 擦了擦手上的茶水,楚宴修又看着秦源,淡淡道,“三长老曾救圣学会于危难,是个大才,可如今却落得个亡命天涯的下场” 秦源微微颔首。 能把朱雀殿打造成这样,圣学会三长老的能力,毋庸置疑。 在整个圣学会中,只有他猜到庆王的灌顶之毒能解,也猜到了庆王有朝一日必然会对付圣学会,更只有他知道,装疯卖傻的“景王”,也是太子位的有力竞争者。 这才是不折不扣的大才,国士之才! 可惜,往往就是这些明白人、能办事的人,最容易成为斗争的牺牲品。 圣学会,现在就在全力追杀三长老! 当然,三长老落到这般境地,对秦源来说,倒是好事。 否则,光这样的对手,就够他头疼的了。 楚宴修话至于此,便不再多说了。 秦源也无需再问,因为楚宴修的意思很明白了。 他秦源,虽然屡立奇功,但仍然随时可能成为下一个三长老。 所以,楚宴修今天是专门来提醒自己,总舵已经注意景王了,而他与景王走得近,当自省。 甚至,他告诉自己,他的手废了,潜台词是,以后可能会有另外一个人来盯自己。 秦源相信,楚宴修既然会跟自己说这些,那么他必然没有把自己跟景王走得很近的事,上报给会里。 他帮自己瞒下了。 这小子,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拿圣学会当回事,只凭个人好恶行事 楚宴修喝了壶好茶,又在秦源这蹭了顿午饭,吃的是烤肉,满嘴流油的,很是满足。 就是拿筷子时手抖,肉片掉下好几次。 不过,终是哈哈大笑着回去了,还趁秦源不备,顺了他一条肉回去。 “明晚这趟浑水,秦兄勿趟,被会里瞧见就有趣了!” 离开时,楚宴修又补了一句。 秦源没有问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 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不把自己的事,如实上报。 答案他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因为,你这厮是秦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