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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露从今夜白(2 / 2)

“行刑!”

一声长喝,立于阎罗台八方的十座石像突然如得神令一般,生龙活虎,双眼发出红光,每一座巨大石像皆双手合十,下一刻,十座石像身前一同出现了十把剑气色泽皆不同的飞剑。

飞剑祭出,剑气逼人。

陈亭肃盘坐于阎罗台中央,看着周围十把剑气不俗的围杀之剑,神色淡然。

十剑穿心之刑,杀国之叛臣。制裁之法,自然不会忽略了对那些不同于常人的练气士,以钦天监道宗密法祭出的阴神剑灵,剑气足以杀死武道七境以内的修士,何况在整个京城,足足有十把注灵之剑,如此残酷刑法之下,任何生灵,绝无生存的可能。

十把剑气暴涨的飞剑,霎时间挣脱枷锁,同时向那个盘坐于阎罗台中央的青衫儒士飞去。众人侧过脸,不忍亲自目睹。

委实是阎罗台祭剑之刑,太过惨烈。

长剑祭出,已无法挽回。

一袭青衫巍然矗立,大袖飘摇,双臂左右伸开。

平地春风起,一身浩然气。

儒家得意弟子陈亭肃,今时今日于阎罗台,正如他年他日,大曜帝师张怀壁于洛阳城!

天命已此,必死无疑。

而这桩因果大事,起于十八年前。

帝都钦天监推算出了一个惊天祸象,大曜昌盛国运,会因为一个儒家士子而陷入危机,为此,钦天监掌监耗尽半生修为,也只是窥破天机凤毛麟角,只推算出那名儒家子弟,姓陈。

此浩荡之劫,十年之内如若不解,则国破山亡。

事关大曜国运,京都上下动用所有能用之人,构成了一个收揽全天下的的棋局。

同年,学宫老祭酒等到了一个能够继承衣钵的年轻人,收他做了自己的关门弟子。

自那时起,这位儒家风流书生,那个学宫老祭酒的亲传弟子,一步入局。

即如今,因果大劫已至,此后,世间再无儒圣陈亭肃。

陈亭肃走的坦然潇洒,不留一丝半点,风流至极。

临死之前,唯有心存一憾,那远在他乡的儿子,还没来得及再好好的看看。

再也不能看着他,长大成人了。

—————

深宫某处,皇帝立于荷花亭中,抬头望天,神情悲催,叹息道:“天子守国门。涉及国运昌衰,寡人身为一国之君,又怎能视我大曜存亡、百姓安宁于不顾?”

“就此送先生归去,先生一路走好…”

皇帝双手作儒家揖礼,微微低头。

皇帝身边,站着一位手托拂尘的年轻道士,道士真实年龄不知。只见那道人满脸笑意,朝着皇帝稽首一拜,朗声道:“恭喜陛下,又将我大曜国运,延续至少百年。”

这位拂尘道士不是别人,正是那座京城钦天监的主人,中土莲花道观的道人,掌监宋嵌。

与那位深宫老宦官一同辅佐大曜皇帝,山上山下,尊称二人为大曜王朝的“拳、道第一”。

玄黄境武夫,何正淳。

逍遥境道门真人,宋嵌。

—————

与此同时,翠萍州翠萍山的山野小镇上,那个名叫水泉巷的巷子里,一个孤苦伶仃的少年踉踉跄跄的走在空荡荡的巷子里。

那少年右手中握着一枚翡翠石玉佩,面色苍白。

他想开口,想出声痛哭,却发现自己如同一个哑巴一样,无论怎么样,都喊不出一丝声来。

他的眼睛里,早已没有了泪水,只能看见纹路明显的血丝。

少年的左摇右晃的身躯,如同一棵细微稻草,一遇风吹,便会倒下。

就在刚刚不久,他失去了天底下最亲的亲人,那个在自己眼前烟消云散的爹娘。

爹娘走了,走的一干二净,只留下了手中这枚翡翠玉佩。

他觉得他已经疯了,或者…快要死了。

那个不常回家的爹,在这之前跟自己讲了这辈子都没怎么讲过的大道理,说了这一辈子都觉得说不完的琐事杂话。

虽然有些唠叨,可在那时候,少年觉得自己很幸福。

随着爹娘说话的声音渐渐微弱遥远,少年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想伸出手抓住他们,可最后,还是无力回天。

直到爹娘身形彻底消失,少年第一次感受到那种窒息的感觉,就跟快要死了一般。

爹告诉他,他们其实已经去了很远的地方。

要他之后千万不要回来找他们,还要跟着那个在翠萍山顶遇到的奇怪老头,外出修行,还有以后要好好活下去…

他没有忘记,可在爹娘离开后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失约了,他努力站起身子,支撑着自己走出家门,他要走出小镇,走出翠萍州,甚至走出这个世界,去找他的爹娘。

悲惨的少年摇摇晃晃的走在小镇上,镇子里的有些妇人青壮想过来拉住那个已经家破人亡的少年,可他们每抓住他的手臂时,又不忍心再阻止他一步步向前走去…

最后,彻底没人再理会这个少年…

直到那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出现。

挡在了少年身前。

他终于还是闭上了眼,倒下了下去。

只不过是倒在了老人怀中。

白发老人摸了摸少年的头,轻轻说了一句该走了。

是对着怀中少年说的,更是说给“旁听者”听的。

果不其然!

顷刻之间,以老人自身为中心,整个小镇方圆几里突然被一股无形力量笼罩,如一座禁锢牢笼,瞬间锁死了小镇天地。

紧接着,在这股陡然而现的变故中,强大的力量威压之下,有些“人”被迫现出身形。

他们早已密谋撒网,藏匿多时。

现如今本可以直接杀死那个少年,可看到那个老头出现在小镇,索性不轻举妄动,静观其变。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

通通现出原形,是十几位法家修士,在小镇各处一一现身,只不过是以跪着的方式,因为,他们根本动不了。

已经算得上是实打实的修士四品练气士,总计十二位,人人皆已是四境巅峰,甚至有人已经登入第五境。

可此时此地,十二人悉数在那名老者身上散发出的强大压迫感、以及小镇小天地的山水禁锢威压之下,身体竟然动弹不得!

十几人心中同样的诧异,不合理!

就算是再高两个境界的强者,若要同时施压控制住三位登楼境巅峰修士,那都是办不到的事情,何况他们每一个,都是处于四境巅峰甚至五境的十几位修士!

“五境很了不起么?”

老人开口,原先所施展的那股强大威压再次增强,十几位练气士死士通通口吐鲜血,双手驻地。从之前的跪地,再到现在的趴下,只不过顷刻之间。

六境巅峰?

不够,远远不够。

难道是已经登顶大乘三境的玄黄境神仙?

若真如此,为什么要合理?

要知道,那些跨入大乘三境的上三境神仙,做事从不讲理。

管你合不合理?

能如何?

只能等死。

或者惨死。

这个白发老人的实力恐怖到了不敢想象的地步。

这些被人派遣至此奉命击杀少年的钦天监修士,现如今个个都面临着绝望,和死亡。

那位无名老人弹指之间就可让他们灰飞烟灭。他们不敢吭声,只得拼尽全力,苦苦支撑快要散去的肉身。

“做事不要太过分,要留一线。至少,要给自己留一线。”

“还有,要吃一堑, 长一智。”

白发老人看也不看那些被“大道压制”下逼迫现身的狼狈修士,任由那些人在老人神通的施压之下,肉身几乎溃散。

“前辈!请手下留情…我等…一定传达!”

“滚!”

无形牢笼构成的天地法阵,砰然撤去,那十几道身影便迅速逃窜,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远在一方的大曜王朝深宫内,钦天监大掌监宋嵌脸色狰狞,他突然双膝跪地,口中不由吐出一团浓郁鲜血。

“受教了…”

宋嵌惨然一笑。

年轻道人脸色惨白, 有些疑惑,“我与那十二暗卫同气连枝,此人竟能分毫不差的找到我的位置,并将我神门破碎,使我修为大损,差点伤到根基。看来是大乘三境巅峰的神仙人物无疑了。究竟是何方神圣?”

从青柠州莲花观出观,被皇帝请任钦天监掌监一职的年轻道士,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一旁的皇帝看到掌监大人这副模样,并未感到奇怪,反而调侃道:“那人没有直接过来找你,已经很不错了。”

那人能千里传音,甚至直接伤到这位大曜王朝唯一一个踏足大乘三境的王朝供奉,不可能只是“一位步入大乘三境”的人物那么简单。

很简单,若是同属于上三境,能够伤到这位逍遥境年轻道人的,境界只能是更高的逍遥境巅峰,或者是更高一境、虚无缥缈的九境大修士。

显然前者极有可能,后者可能性不大。

因为没有理由。

宋嵌不理会来自皇帝的嘲讽,赶紧打坐调息。

————

最终。

须发雪白的老人,还是将那少年带出了小镇。

那一晚,小镇人们根本不敢出来看巷子这边的热闹,只是隔着门缝窗口,清楚的看到。有个从外乡来的陌生老头子,背着那个身世悲惨的少年,缓缓走出了挽溪镇。

穿过了那条熟悉的山间小路,负在老人背上的少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在两排梧桐树纵横交错的枝梢之间,有个雪白身影若隐若现,朝着自己微笑的点了点头。

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眨眼消失。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时候,那个学塾里的青衣教书先生,也是他的父亲,生前最爱的一句圣人诗词。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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