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人用羽毛在心尖上扫了一下,甄千愁的手指猛的攥紧,身体无意识僵硬了一秒。
他想说你真上道,提嫁不提娶,又想说我愿意,特别愿意,还想说你突然要办婚礼,是不是预感到自己快不行了?
然而千言万语,最后只剩下一句:“好。”
几人心照不宣地开始准备。
会堂、香烛、果盘、灯笼、地毯,再到新房、绣枕、鸳鸯被、合卺酒,大红喜服,金丝艳履。
寻常人家就能找到的东西,甄千愁偏要一件件亲手做出来。他做得很细,很慢,仿佛这样就能让时间也走得慢一点。
天阑跟着他一起做,连带着天琦和付雅也在旁边学。
婚礼当天,甄千愁穿上亲手做的喜服,和天阑并肩站在会堂前。他们没有父母,也不拜天地,只十指紧扣,凝望彼此。
天琦牵着付雅,用不甚熟练的神力盖住天空,将太阳遮挡,露出花原上方璀璨的星月。
不知何处微风拂面,送来薰衣草清甜的香。
甄千愁吸了口气,道:“神界就是奇特,日月星辰同时存在,还都亮得这么好看。”
天阑捏着他的手指,温和地笑了笑:“喜欢吗?”
“嗯。”甄千愁点了点头。
“喜欢就好。”天阑说着,忽然搂住甄千愁的腰,极轻地吹了声口哨。远处似有猛兽呼应,很快响起一阵长啸,飓风骤起。甄千愁被天阑牢牢扣在怀里,恍惚间如流星飞去,一跃千里。
天琦的遮蔽术没能达到这个范围,天幕依旧蓝红交织,数不清的星星和太阳、月亮共存,散发出绚丽夺目的彩光。
甄千愁被抱进花丛,心有余悸地趴在天阑身上,强装镇定道:“你这样叫严重超速,分分钟给你吊销驾照。”
天阑扬眉盯着他,收紧胳膊将他稳稳扣在胸口,道:“吊销就吊销吧,下次你带我飞。”
甄千愁翻了个白眼:“别贫了,刚拜完堂不去洞房,来这里干嘛?”
天阑轻声笑了起来,道:“来这里,自然是洞房。”
甄千愁懵了一秒,还不待说话,只见天阑身下的草地上忽然升起一块巨石,将他们高高顶在半空。
腰腹一松一紧,喜服尽褪,两人的位置也瞬间对调。
甄千愁跪趴在岩石上,惊愕地扭过头。
天阑正在看他。
滚烫的热度由浅入深,逐渐将他淹没。意识混沌间,甄千愁发现四周的花丛里缓缓腾起白光。
数不清的光团在半空中变形,化作彩色的蝴蝶,翩翩飞舞。花粉被带起,又轻轻飘落,如同一场绵绵的细雨。
甄千愁心神恍惚,难耐地扬着脖颈。他将手绕到身后,紧紧抓住天阑的胳膊,越是情潮翻涌,就越是惶恐无助。
他很想回头,好好看一看他的爱人,却被下了魔咒似的动弹不得。
醇厚的嗓音如同微风中的大提琴,轻轻扫过甄千愁粉色的耳廓:“乖,叫出来。”
“唔嗯,嗯……”
甄千愁红着眼眶转头。
“别看我。”
“不……”
蝴蝶的数量越来越多,逐渐聚集到天阑身侧。细小的触须极轻地触碰着他,每碰一下,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直至变得透明。看不见的灵浪从他胸口溢出,就像烟雾升上天际,与空气融合。先是一小股,接着加速扩大,从毫不起眼到光芒四射。
他的胸膛因此豁出一个大窟窿,但他在笑,动作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甄千愁什么也看不见。
男人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缥缈而空灵:“乖,别看我。”
甄千愁眨了眨眼,发现脸颊是湿的。
天阑低声说着,像是在和他倾诉,又像在自言自语:“看这些花。”
“是不是很美?宝贝喜欢这种花。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知道,宝贝最喜欢这种花了。”
“要是,能一直和你一起看就好了。”
花?
是。他的确喜欢这种花。
然后呢?
他喜欢这种花,天阑就非得在花丛里死去吗?
“放开我。”甄千愁用力挣扎,“我不喜欢,阿阑,你听到没,我不喜欢!不准死在这里……”
男人没有回应,身后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为什么现在要说这样的话?你打算慷慨赴死吗?是你说的不离开,是你说要待在我身边啊!”甄千愁颤抖着抱紧他,“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这是你的,是你从我这里拿走的,我在哭,阿阑,我在哭了!你还没有允许我哭,怎么办?你不惩罚我吗?罚我陪你看花,好不好?”
他捂住天阑胸前的空洞,整双眼被泪水泡得浮肿,像两只难看的翻车鱼:“你是不是准备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