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一松手,放开了老太爷鸡爪一样的手。他仍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道:“夫人请放心,李大人究竟如何身亡,开封府必然公正决断,给李府一个公道。”
话已至此,他们这边又失礼在先,李夫人不敢再多说什么,朝他福了福身,便让开了位置,好叫他能便利办事。
而丁白穗在这一切喧闹之中,却一直再没有开过口。直到展昭站到了她的面前,用一种奇异的,带着痛心和不解的眼神看她时,她才轻飘飘的笑了笑。
——在冷眼旁观了一个生命选择自我终结之后,她轻飘飘的笑了起来。那笑容之中是有痛惜和遗憾,但却也少不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和愤怒。
她毫无畏惧,毫无阴霾的直视着展昭的眼睛,但她的话却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的。
“没错,”她说,“他的确是死于谋害,只不过那个人却不是我。”
她的目光像呼啸的冷风,带着冰碴和力度,扫向了那满是悲恸之色的妻子,父亲和母亲。
“是你,是你,是你们,用浮于表面的关心和深藏于心的不解,不满和厌烦,谋害了他。如果李春敏李大人的死真的需要凶手以谢天下,那也将会是你们,不会是我。”
说罢,她手中那短刃蹭的一声被掷出,因展昭没有动手拦她,故而那短刃不偏不倚的钉在了木质的门框上。
而后,展昭对着她,没什么情绪的跟身后的衙役们命令道:“带走。”
***
查清死因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李春敏的尸首除了脖颈的痕迹以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其他伤害,故而并没有和别人进行过对峙或斗殴。他身高体壮,又并非是一个女子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将他吊上房梁的。
最重要的是,被别人先扼死,而后在伪装成上吊,在脖颈上产生的痕迹是根本不一样的。寻常人总以为可以用这个方法将谋害伪造成自杀,但实际上……仵作们早就将此摸得透彻了。
验尸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李春敏绝对,是死于自杀。
如此,作为出现在现场的嫌疑人丁白穗在开封府大牢之中呆了一个时辰之后,就安然无恙的出来了。
展昭亲自去了牢狱,将丁白穗接出来。他早料到事情必然是如此的,但心中芥蒂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减轻。
那个问题依然盘旋在他的脑海之中。
——如果你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上吊的,那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救他?
他没有问出口,只是沉默。丁白穗也什么都没说,沉默的跟着他出来了。今日阳光正好,从开封府的阴冷地牢中走出,重见阳光这一刻,竟是意外的令她有种恍如隔世般的错觉。
展昭一直送她送到开封府门口,丁白穗抬脚要走,他又沉默、平静的跟了出来。丁白穗疑惑看他,他却沿用了之前曾用过的理由。
“展某应将姑娘平安送至家中才是。”
走到路上,他终于有些忍受不住,将那像是一团火一般烧的他心焦的问题问了出来。
“丁姑娘……你,为何不曾想要要将李大人救下?”
——这问句之中,有痛苦,有不解,也有……深深的失望。
丁白穗自然也听出来了。
她毫无意义的扯了扯嘴角——这恐怕只是她的脸形成的某种肌肉记忆,根本不涉及情感问题。
“您看,这便是……你我的不同之处了。”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么跟您说过吧……展大人,您是个真正的好人,白穗当然也相信您是真的对我感到理解和接纳……但是,我们的差别太大了,您根本就没有办法真正的理解我。”
“看不到这么多东西的你们,根本就做不到理解我。所以您才会失望,知道么?”
“所以与其深究我为何不救他,不如去挖一挖吧,他为什么会选择去死……这也是,他的遗愿,他未曾说出,但我知晓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