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请小姐帮奴婢写一封家书,也好让我那老母亲和大哥大嫂知道奴婢的情况。”
“这个容易,只是,”见她只是拜托自己写家书而已,而不是心生离意,云姝不由地有些愧疚自己的猜测,顿了顿,终于下定了决心,道,“乳娘,你们一家人分别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只是一封书信,哪里比得上自己亲自回去一趟亲眼看看亲人好不好呢?相信你们的母亲大哥若能亲眼见到你,一定也是万分惊喜的。”
“小姐……”朱氏怔然,显然一时并不敢相信她的语意。
云姝索性微笑着明言:“乳娘,你们赎身吧,趁这个机会,跟你的族兄一起回家乡去。”
“赎身?”朱氏先是惊喜,而后忽然慌乱惶恐,忙一把将女儿推起,急急地站起解释,“小姐切莫误会,奴婢只是一时思亲心切才感叹两句,并非想要离开小姐的。”
“乳娘,”云姝先是抚慰地唤了她一声,而后真诚地笑看着她,“我当然知道你对我的心,我说这话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我也不是随口一说的,我是真的想要让你和芳儿能和亲人团聚。”
朱氏的慌乱并没有因此减少几分:“不……小姐,奴婢不离开你。”
云姝打断她:“乳娘,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你难道真的不想见见你的亲娘和哥哥吗?”
朱氏怔住,随机面色凄凉地垂头不语。芳儿看看母亲,又看看云姝,也跟着悲伤地低头。
这娘俩还真是一样的性子,云姝笑着摇了摇头,笑着决定:“久别思亲,那是人之常情,乳娘,你们就随你的族兄一起回家乡去吧!至于赎身的银子,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不!小姐,您千万不要赶奴婢走……”朱氏的泪猛地涌了出来,砰地跪倒在地,竟连连地磕起头来,一旁的芳儿也赶紧跟随。
“乳娘!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起来!”云姝连忙跳下炕厉喝了一声,待见将她们母女吓住,才板着脸去扶,“还不快点起来说话!”
朱氏不敢违背,乖乖地站了起来,神情却是又凄楚又悲伤。
云姝叹了口气,认真地注视着她:“乳娘,我是你奶大的,你觉得我是因为不要你了,才赶你走的吗?”
虽说偌大的威国府,只有眼前的母女俩给予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和温暖疼爱,她们若是离开,自己便可以说是真正的孤立无援,想要外出必定更加困难。可越是如此,她也越应该为她们着想。只因对外人而言威国府虽然位高权重,可对她们来说却不是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攀附所在,反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狼之窝,这些年的现实便足以证明。何况如今还有那毒辣的胡氏在虎视眈眈地等着泄愤,指不定哪天就会以她们的性命做要挟……要知道她那天威胁胡氏说什么证据的,可全是忽悠啊,万一胡氏真狗急跳墙了,她拿什么保护乳娘母女?
朱氏含泪道:“奴婢怎么会不明白,小姐都是一心为奴婢着想才……”
“乳娘既然明白,就应该听我的,不要辜负了我这份心才是。”明白乳娘对自己确实忠心一片,所以才即便非常非常想念亲人,可心中的主仆大义和多年的情分仍压倒了内心的渴盼,不愿舍自己而去,云姝不得不婉言再劝,“乳娘,没人天生就该给别人当牛做马的,虽说顶着一个在赫赫威国府里做事的名头,可这些年来,你们母女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欺负,我都是瞧在眼里的。以前之所以一直都没想过要为你赎身,一则是因为自己没有这个能力,二则是出于私心,怕你们离开了我就更孤单了,三来也是原本以为你的家人都已经亡故在水灾之中了,便是赎了身也无好去处。可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如今的我早已不是原来那个懦弱无主张的我了,更不会随随便便就让什么阿猫阿狗都欺负到我头上来,毕竟怎么说,我也是个侯府小姐呀!我若真要替自己打算,还会没有法子么?所以,乳娘尽可放心,便是你们离开了,我也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朱氏没有接话,只是含着泪,一味地摇头。
又劝了几句后,云姝不得不独断专行:“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只是后日太赶了,乳娘你还得出去一趟,跟你那族兄商量一下,看看能否多延迟几日再启程。”
虽说主意已定,可是那个朱陌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否托付,她还一点把握都没有,必须是要先设法打探一下才行的,否则这千里迢迢的,若是因他生了坏心或者不愿好好照顾,而累的朱氏母女出了什么差池,那就事与愿违了。
见她是真的铁了心要让自己母女离开,而不是一时兴起,朱氏不由怔怔地望了她良久,泪又流下:“可是小姐你还这么小,又老是被……欺负……要是我们狠心地离开你,你身边可是连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了!”
“乳娘,你瞧瞧我这张脸,瞧出了什么?”不愿意总见着她的眼泪,云姝不得不换种方式来扫除这满室的沉重气氛。
“什么?”朱氏茫然。
“你没瞧出来么?”云姝故意夸张地睁大了眼睛,“我这小脸蛋上明明清清楚楚地写着‘聪明、美貌,大富大贵’六个大字……哦,不对,应该是八个大字才是,乳娘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朱氏忍不住破涕笑了一下,下一秒却是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云姝,“小姐,乳娘的好小姐……”
感受着朱氏那充满不舍和痛苦愧疚的拥抱,云姝也不禁酸楚上涌,张开手臂也紧紧地回抱了她,在她怀里轻轻摇头:“乳娘,相信我,我真的会好好的。你那个族兄不是走商的么?以后你若是实在想死我了,也可以跟着商队回来看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