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屋舍偏远,路滑难行,身体也不如往日精神,足足走了一刻多钟后,主仆才从位于后院东北边的小院来到通往主体建筑的小门前。
一道窄窄的小门,平常普通,却如同一道分界线,将荒凉的冷院和繁贵的主屋无情地隔离开来。
站在门槛前,抬头看着前方那些从墙头上方探出来的层层颜色绚丽花纹繁杂的飞檐,再看看门槛外那条早早清扫的干干净净的石板路,云姝嘴角微扬,勾起一缕讥讽的淡笑。
尽管还没看到那一头的守门婆子,但为安全起见,还是马上弓起原本挺直的脊背,将身子的大半重量都依在芳儿身上,同时小嘴里还不住地喘呵着雾蒙蒙的白气儿,仿佛虚弱地连路都走不动,果然在经过小门时被那婆子鄙夷地一眼。
比起她们方才只堪堪可以行走的小路,这条位于主院和侧院中间的石板路却是宽敞的足够容纳一辆马车,打扫地极为干净,而且每隔五十米,两侧就各有一座铜石灯柱。
云姝三人就站在一座离二房门口十米处的灯柱旁静静地等待。
约莫半柱小香,那座雕花门洞里,就陆续地走出了一大群人。
其中走在最前头的是一名身躯偏瘦的男子,稍稍落后他半路的则是一位丰满的妇人,正是云姝的生父云光和嫡母潘氏。而正打扮的规规矩矩低眉顺眼跟在后头的,不是昨儿个才被云姝吓唬了一通的胡氏,还能是哪个?
“给父亲……母亲……请安……”不远不近地站在十米开外的云姝一看见他们出来,就喘息着在芳儿的搀扶下颤巍巍地向屈膝行礼。
“你不在屋里好好养病,出来做什么?”不过三十五岁却明显被酒色侵蚀过的二房之主的云光转头一看到她,立刻就习惯性地露出厌恶之色。
他本是庶出,也没有同母的兄弟姐妹互相扶持,指望的就是自己能多生几个有出息的儿子,好为二房开枝散叶。可当年娶了潘氏,却是连续三年都不曾见喜,后又纳了潘氏的陪房陈氏为妾,竟然又没生养,这才纳了主动来攀附的商户之女胡氏。
没想到胡氏倒是过门不久就怀孕了,可一通好吃好养的,生下来却是个病弱弱的女娃,令他大失所望。其后,潘氏和陈氏虽然也相继怀孕生了云蝶兰和云淡菊,却都是不带把的,到后来更是连续十年,不管是小妾还是外室,就是谁不曾给他再生个儿子。
而他那个容貌才智处处都不如他、同样是庶出的三弟云霁,却是不但有两个女儿,还生了三个儿子。多年来总是明里暗里地压着他一头,还时不时地讥笑他,好像他这一房以后就将绝户似的,气得他只要一见那小子就肝火旺盛。
因此,虽说几次合算八字,都不曾证明这个长女有克命之相,可他心里却怎么也无法释怀,每每都巴不得一眼都不要见到她,不然就会觉得很不顺眼。要不是大房最重脸面,必须对外维持着一家人和和睦睦相亲相爱的虚假脸面,凡事不可做的过分,他早就把这死丫头送到庵里去任其自生自灭了。
他的这个心思并不是秘密,府中上下的人都知道一些,这也是胡氏几乎彻底放弃了云姝更是当初敢杀人灭口的最大理由。
云姝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装失忆那几天又有乳娘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自然早就清楚自个儿在这个亲爹眼中是什么地位。实际上,他不愿把她当女儿,她还巴不得一辈子都不用面对这个长得跟伪娘似的小白脸亲爹呢!天生一副小受样,能生的出儿子来才怪呢!
当然,此时此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面对这种毫不掩饰地厌恶,她却是不能“不在意”的,心里再讥讽着,面上还是要假装十分受伤,垂了头可怜兮兮地解释:“父亲……今儿是元月十五……女儿……女儿是特地来向侯爷和大夫人,还有父亲母亲……请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