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乾清宫
乾清宫内一位老人躺在雕刻精致浮华的龙床之上,他已经很老了,早就不似当年的年轻,外面还是三伏的盛夏,他却盖着不薄的被子,并没有感觉到热,满头的白发和满年的皱纹还有点点的老人斑,都在说着这个老人真的老了,他没有刘爷爷的体魄,所以看着格外的苍老,身上多年的病痛让这位帝王很不好过。
面向正北方的乾清宫大门让阳光很容易照进来,阳光就直直的照到他身上和脸上,他却没有因为这阳光多感受到温暖,相反他总是有种孤独感涌上心头,这个老人的父亲,母亲很早就离去了,他曾有九个兄弟,后来他亲手杀了六个,他站在了人间的最高处,但也感受到了人间最大的寒冷。
人总是对一个皇帝的评价很多,但很少有想过所谓的皇帝很多时候也只是普通人,他们会想念父母家人,他们会觉得孤独,他们也有很多害怕的东西,只是为了皇帝那可笑的威仪他们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而已。
今天李长师和宰相许圣之一起找到老皇帝,直接火急火燎的开口说到,三皇子可能要反,三皇子偷偷联系羽林军不说,还大肆收购粮食,还有打铁的匠人被大量的请到他府上,更可怕的是,他们近日才得到的消息,可是三皇子这个事情已经开始了好几个月,形势很是危急。
但皇帝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咳嗽了两声,然后摆摆袖子,对跪在地上的许圣之和李长师说到,“孩子长大了,朕也老了,他要干什么就随他去吧,我不想在死前手上再沾上自家人的血。”
随后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两人,皱眉说道,“你们,朕没猜错的话,都是下注的老大吧,老大是好,但不代表朕其他几个儿子就差了,这天下要的是更有能力的人,而不是你们更喜欢的人。”
两人大惊,就算他们下注大皇子在朝中官员人尽皆知,但是一但从皇帝口中说出便是大不同,这是结党营私,扰乱皇家事务,其罪可诛,两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皇帝平淡道,“如今朕要死了,但还没有咽气,你们为了更好的出路做出选择没有错,良禽择木而栖,朕当年就是靠姑苏王氏和你许圣之的家族当上的皇帝,你们这些手段朕都明白,你们如今尚有分寸,没有让朝堂上下鸡犬不宁,朕便不会怪你们,等我死了,就更没法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看似轻描淡写可两人的额头已是密密麻麻的汗珠,言外之意很简单,皇帝活着时,如果不越界,皇帝不会多说,但是敢有逾越之举,就算还有最后一口气都能轻而易举的收拾他们。
“老三的事情你们不必管,朕倒要看看这次老三能不能让我满意。”皇帝挥挥手,“退下吧,记得做好自己的事情。”
两人不敢多言,急忙离开。
皇帝在一位太监的搀扶下回到了乾清宫,期间用膳只是喝了两口汤,就又睡去,其实皇帝没有真的睡着,只是心里很是无奈,自己已经尽力避免让几个儿子如自己当年那般到了一个众叛亲离,兄弟间自相残杀的境地。
可老三还是忍不住了,他心想就不能等自己死后再开始吗,为什么偏要让自己死前都不得安宁?
皇帝睁开了眼,那双平日里流淌着威严和闪烁着精光的眸子,如今格外的混浊,他第一有种来自身体的无力感,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对几个儿子的爱从来不偏不倚,当年他为人子可以狠下心杀兄弟,可如今为人父却狠不下心杀子,当年他四子死在李长师手上,他很想杀李长师,可他最敬重的大哥白旻文来皇宫跪下为李长师求情,他为还大哥当年让位于他的恩情,加之四子的确目无法纪,其罪当死,放过李长师还重用他,可如今老三想杀他,他该怎么办?
就在皇帝绞尽脑汁之时,一位负责皇帝寝居的太监在门外喊道,“皇上,昨日你吩咐过今日要去太子的东宫夜宴,时辰快到了。”
皇帝的思绪被打断,忽然想起昨日答应了白雪那丫头要去她家吃次晚饭,于是就坐起让太监进来更衣。
想到白雪那小姑娘皇帝心情不由的好了几分,真希望几个皇子都像小姑娘一般天真可爱,那会少出多少事情,自己这皇家也会多出多少和睦之气,民间或许也会少说几句帝王无情的言语了。
太监为皇帝穿上了龙袍,扎好了散乱的头发,其实皇帝一直很讨厌穿龙袍,织造局造的龙袍用金线和其他的贵重金属丝线细细编织,为了让皇帝的形体一直挺拔,龙袍上有部分丝线是较粗较硬的,这让龙袍并不柔软,还很重,在皇帝年轻的时候穿着都让他如刺在背,老你 了更是难受的紧。
太监搀扶着皇帝出了乾清宫,外面已经备好了车马,皇帝上了马车,就径直驶向了大皇子居住的东宫。
王书凡因为被强拉着进了皇宫,而且真的是第一次到这个天下的中心,略显的有些慌乱,但白雪公主根本就无所谓,因为这里不过是她家而已,天下人都敬畏的皇帝只不过是她眼里和蔼可亲的爷爷。
一路上白雪都蹦蹦跳跳的为王书凡介绍各个宫殿是干嘛的,住了那些人,说自己喜欢那些人,自己不喜欢那些人,王书凡也很有耐心的附和小姑娘的话,倒是大太监王长因为公主进了皇宫,频繁的告诉公主要注意礼仪,不过显然没有一点作用。
三人到了东宫,门口种了不少花花草草,还有两棵老槐,听说是当年皇子亲手种下的,现在这些年来长得不算高大但也挺拔,很受皇子喜欢,门前一颗槐,升官又发财嘛,作为皇子再想升官发财就只有皇帝一条路了。
两人到了门口就有几个仆人前来迎接,将白雪和王书凡迎了进去,王长只能站在门口等待,毕竟是宫里的太监还是皇帝御用,进太子的寝宫不合适。
到了东宫的小院,其实很难想像太子的居所这么简单,庭院很小还不如李长师家的院子大,整个东宫夜显得很很紧凑,四间小屋,一个院子,基本都算的上门对着门了,还有一间膳厅也是看着很小,一张大圆桌就占了膳厅的大半,多的是一点都摆不下了,当然东宫也是有灶房的,就在东宫后边不占地方,里面有太子专门请的厨子负责太子的一日三餐。
小公主先拉着王书凡到了膳厅,太子妃已经在里面坐下,其实太子妃长相普通,但是会给人一种端庄异常的感觉,一颦一笑的极有魅力与大气,小公主看见了母亲急忙跑去扑到太子妃怀里,甜甜的叫了一声娘亲,王书凡则是规规矩矩的叫了一声太子妃,太子妃摸摸小公主的头,看着王书凡露出了亲和的笑容,让王书凡先坐下,说太子临时有事儿,很快就来,让王书凡别介意。
王书凡哪敢介意,只能乖乖坐下,看着太子妃和小公主母女只见的和睦和太子妃表现出的那份母爱让他动容,他从小没有父母,就算叔叔和婶婶对他就像是父母对儿子一般,但他从来不会这样去撒娇,因为对他就像儿子和就是儿子之间还是有细微的差别,叔叔婶婶也有一个女儿,但是他们为了考虑他的感受,刻意将他与他们女儿保持不偏不倚,这种特殊的爱让王书凡很是感动。
小公主跟太子妃闹腾完了就来找王书凡玩,在饭桌上聊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多是询问一些宫外的事情,对于从小在宫里长大的小姑娘或许真正吸引她的不是那些华贵珍惜的东西,而是民间的那些鸡毛蒜皮,其实王书凡涉及世俗也很少,只有跟赵望川玩儿时才略有感受,并且可以说是从未看过底层的疾苦,在京城想要感受富贵极易,要知道疾苦反而难。
这时一架奢华尊贵的马车来到了东宫门前,有六匹马拉着,还有数十名穿金甲带金刀的侍卫在马车前后,东宫的的奴仆立马慌忙跑到膳厅,“太子妃,皇上亲临。”
王书凡一听皇帝来了立马从位置上站起,太子妃倒是处变不惊,点点头,缓慢起身,整理衣物,拉着小公主向外走去,因为院子实在不大,很快就到了门口,此时皇帝在王长和另一位太监的搀扶下刚走下马车,东宫内外的仆人全部齐齐下跪,太子妃,王书凡,也慢慢屈膝正要跪下,
皇帝面带微笑的抬了抬手,示意不需跪拜,太子妃和王书凡又站直了身体,只有白雪这个小公主冲过去一把抱住皇帝,爷爷,爷爷的叫,众人也是见怪不怪,就当没看见。
王书凡看着皇帝观察了好一阵,没有想象的威严,面向与普通的老人无异,因为面带微笑反而还多了几分慈祥,让人倍感亲切。
皇帝被搀扶着走到太子妃面前,因为年老,走路总有种一瘸一拐的感觉,“太子妃不必行礼,都是一家人,今日到太子东宫用膳本就是家宴,不用行君臣之礼,倒是白庆一那小子呢?这么没见他人?”
太子妃急忙解释道,“太子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如今太子辅政更应该为皇上分担才是。”
皇帝没有流露出不悦,只是笑着点点头,随后转头看向王书凡,他是不认识王书凡的,就有些好奇,这个黑瘦的年轻人怎么来东宫做客,但是转念一想应该是白雪的朋友,就低头看了一眼正挽着他手的白雪,捏了一下她有些婴儿肥的白雪的面颊,微笑着问,“雪雪,这位小兄弟是谁呀?”
白雪立即乖巧回答道,“爷爷,他是书凡哥哥,是李叔叔的侄子,我跟他很小就认识了,我还跟你说过他呢。”
“这是李大学士家的孩子,怪不得长得这么有文气呢。”这句话不知是玩笑还是瞎扯,反正王书凡的相貌跟文气是绝对沾不上一点边的。
王书凡挤出一个笑脸,“谢皇上夸奖。”
皇帝这时笑道,“走吧,既然是吃饭就先去膳厅坐着,老站在门口算什么?”
几人随之挪步膳厅,这时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饭食,都是制作精美的菜肴,但是在几人上桌前,大太监王长确先去把每个菜都品尝了一遍,当然这只是为了试毒,这个规矩就算是在太子府也同样不能免除,白雪看到这一幕明显有些不开心,皇帝看她有些不悦,便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没关系的,公公也是按规矩行事。”
小姑娘勉强哦了一声,看公公尝完了菜就赶紧去拉皇上坐在了位置上,看皇帝坐下后众人落坐,这时太子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可能是因为比皇帝晚到造成的紧张,面色有些难看,一到膳厅就先跪下,“父皇亲临,儿臣竟然晚到,求父皇降罪。”
本来和睦的场景却因为太子的到来显得有些局促和尴尬,皇帝面色有些不悦,皱起了眉,“行了,起来吧,本就是家宴不必如此。”
“谢父皇。”不过皇帝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侧身去逗白雪玩儿。
太子站起身坐到了太子妃身旁,由皇帝夹菜开始正式开始晚宴。
这个饭吃得很安静实在没什么家宴的氛围,王书凡作为一个外人更是觉得不自在到了极点,他没想到在白雪看到皇帝来后就根本不管自己了,倒是太子来问了一句,“这位少年是哪家公子?看着很是陌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