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的往事,如夜里的凉风,因着一个意外,而飘过鹫山王脑边。但很快的,又飞远去了。但这回忆的尾音,回荡在乐品木耳里,却叫他如同遭了雷劈!
——二万两银?师父怎会为了银钱,而变卖教中祖产?
——这个贼毛头子,定是含血喷人!
“柯辞迁,你又放屁!”乐品木嚷道。
“我师父一生向道,扶危济世,从不是贪财好利之人。你说他为了二万两银,将道观卖给你,根本就是造谣中伤,毁他名誉!”
鹫山王掸他一眼,道:“小道士,你师父是得道高人,有法力傍身。我纵使力大技强,也不过是一介凡人。若不是尊师自愿,我哪里有能耐从他手上强夺呢?”
“这……”
“况且,我与你师父,不是口头之约。我们有白纸黑字的契书,你若不信我可示于你看。”
乐品木唾了一口道:“笑话,你说有契约,我便得信么?嘴皮子能说谎,笔杆子就造不了假了么?”
“哼。”柯辞迁冷笑,“小道士,你可晓得我为何认得贵教符纸?”
“你见过我师父,瞧过符纸自也可能。”
柯辞迁笑道:“哈哈哈,凡一教既自诩为千古第一教派,教中的符纸,难道却如手纸一般,可随意示于他者观看么。”
乐品木一愣,心想他讲的不错。道法也好,符卦也好,都是凡一教极密之物。除去教中学法的弟子,哪容得旁人轻易见之学之。这贼老头子,也不知从何得晓,莫非是用了什么阴刁的法子?
便道:“柯老贼,你满腹恶肠,怕不是诓欺我师父心善,才骗知的此事。”
柯辞迁哼一声道:“我与寅清道长拟写的契书上,用的就是贵教特制的墨水。是故,我一见那符纸色味,便了然于心了。”
“墨水……你竟还知道这个?”
“你师父说,制作这墨汁的材料,本就有辟邪的效用,若与法术并行,即可大增威力。是也不是?”
“没错,却是如此。”
乐品木睁大了眼睛,心呼又被他说中了。他们凡一教用的墨水,采自一种叫“黛沛”的石料。这种远古神石,色泽绀青,带有特殊香气。据说可祛辟邪魂,净化怨气,因而一直都被作为教中书写之用。
柯辞迁睨着他脸色,冷笑道:“如何,这般你总该相信了吧?”
乐品木说不出话来,整副思绪仿被打成了乱结,七拉八扯的,越想越是混乱。他一觉师父不会出卖凡一教,二却被鹫山王的话,砸出一头的疑包。
天人交战半晌,忽然心头一亮。暗道师父与贼人,自然是要信师父。就算柯老贼有一万个理由,想必也是来之不当。我怎能为此犹豫难决,岂不是太傻了?
即刻抬高音量道:“我师父决计不会售卖道观,你这贼人休想以妖言来骗,我一个字也不会当真的!”
“很好!”
柯辞迁目光一寒,“其实不管你信是不信,今晚都走不出辽鹫山。有本事的,就从我手里把东西夺回去。不然的话,就做我戟下的肉泥,给死去弟兄们祭供!”
“哈哈,正合我意!”
乐品木道:“道爷本就不妄图与你说理。如此的话,便用我手中之锏,来教你们做人吧。”
他举起金锏,“柯老贼,今天你还得还,不还也还是得还!”
金彤锏,随他的话腾然出鞘。锏光烁烁的,发出夺目光耀,先发制人的,朝着匪党们,劈头盖面的罩去。一霎间,山贼们的眼内,全是金点飞扬,无不是被震的愣住了神。
要说各式的兵器,这些刀剑从不离手的贼寇,见过的可是数不胜数。但此下眼中看到的这把,却叫他们惊叹不已。
他们从无见过如此闪亮的锋口,每舞动一次,便升起鎏光色的金花。他们也从无见过如此气势浩荡的锐气,每挥动一次,能卷起烈烈的风流。那些强劲的气流,道道相叠,阵阵相拥,发出庞猛的呼啸声。听起来滚滚沉闷,又隆隆遥广,好像某种庞大的巨兽,躲在黑夜的尽头嘶吼。
“啊——!!”
人群中,接连起了几声呼叫,声音里混着疼痛的味道。何蛮也感觉自己的身体,忽的产生隐约的刺痛之感。这种痛觉,不是来自某一处,而是全部的皮肤,都泛着异样的疼楚。他撩起袖口,发现臂腕上布满了细细的血痕。
这些血痕不深,只是划破了表皮。形状比起刀刃的切口,更像是被什么野兽所抓挠。他一时迷惑,正思考它们来历。那金锏又发出一道鎏芒。就在这个瞬间,他瞧见他的手臂上,又生出来十几条新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