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篝火,燃的热烈。灼人的光热,似要将山地熔穿。
何蛮站在火下,带领其他山贼,一起将它围绕。他们圈圈围裹,像无序的波浪,张开了又聚拢,一下缓一下急的,跳起了奇怪的舞蹈。
他突然走出一步,脱离人群,提气张口,发出一声尖利长啸。身后的人浪停下,变成微微荡漾的波纹。里面的每个人,都举起双手,指向天空,曲折着膝盖,轻轻且快速的,把身体抖动。
这般过了片刻,这些人的鼻腔,开始发出瓮闷之声。声音从低到高,从弱至强,渐渐变作暗哑的哼鸣,最后高亢的吟唱起来。
这是种古老的语言,生僻且难懂,好像来自遥远的时空。这些吟唱的人,并不懂其中任何一字,只是跟着领头人,向着同一个方向,无意识的歌唱。
他们望着的地方,是篝火的中心。那里竖着根高大木杆,笔直伸进墨黑的天空。杆子接近篝火的这头,有一个青年男子被绑缚其上。他一丝不挂,古铜色的皮肤,被火光照的红而油滑。
这男子,是山中一个普通村民。三天前因未尽允许,在山上私自狩猎,而被绑进寨中。
辽鹫山上的草木土石,飞禽走兽,皆是天鹫寨所有。凡在山间生活的人,若想种植打猎,都需缴纳一定的钱财。否则,便会以偷盗的罪名遭受处罚。
这些处罚,或是交付多倍金钱,或是被毒打一顿。破财和遭罪,总是难逃其一。但为了生活,总有村民铤而走险。这青年,不过是其中一个。只是,却是被缚上刑柱的第一个。
他,不是很懂,为何自己会被绑在这里。也更猜不到,接下来会经历什么。他认出篝火边上的年轻山贼,那天就是他逮到了自己。
他记得那人对旁人说,将这大块头好好揍一顿,再扔到山岙下去。为此,他早已做好了准备。刚刚被拎出来时,还有些隐隐的高兴。挨揍之后便能回家,去见年幼的孩子,和温柔的妻子。可没想到,却被挂在了此处,去迎接一个无法预测的结果。
“喂。”
他张了张口,小心的喊道:“山贼大哥,您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那山贼转过头来,目光越过他看向后方的宇宙,好像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只顾自的不断颂吟。他们越来越大的歌声,瞬间就盖过了他的话音。
漫长的吟唱和舞蹈,持续了近一炷香的时间,而后在第二声长啸响起的时候,戛然而止。站在最内围的何蛮,向后挥了挥手,排列有序的人圈,朝后陆续退开,留出一块空地。
他面朝向火焰,闭目垂手,嘴里念念有词。在场的人,没人懂得这咒语,但都察觉到了,有看不见的气流,从地面悄悄卷起,吹动他的衣发。
很快的,气流变的大而猛烈,像几十几百只手,要撕碎他的衣摆。何蛮睁开眼睛,抓住自己的衣襟,两边用力一扯,将上衣褪到了腰际。
他抽出一把匕首,将雪亮刀锋对准右边胸膛。然后,毫不犹豫的刺进,划开一条两寸多长的口子。鲜血刹时从伤口内流出,妖红的色彩,与火苗一样鲜艳。
刚还蛮力的风,忽的安静下来,仿若头饥饿野兽,得到了一块食物,暂时获得了满足。他舔去匕首上的血痕,将眼目投去了火中的长柱。
那长柱上的人,也正看着他,眼珠子一动不动。那里面,有着浓浓的恐惧,和忽隐忽现的坚忍。
夜更深了些,风又急了点。篝火在风中,疯狂的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