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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晦夜至深(1 / 2)

天边隐约见星辰坠落,一场下到极戾的雨,似乎将要停息。

此刻丑时之末,绯月在西、残缺离全。

漫天有辉光,虽是血绯,也瑰丽如樱华释于空。

只要放身处在这乱局之外,大抵一眼便能收获这绮丽的胜景。

他仰躺在玄隐殿门一侧。

恶战之余,心底劫后余生的侥幸与喜悦多少盖过了那有些缥缈的期许。

此时,即便是飘零残落点打在身前的霏霏血雨,也看起来无比柔情。

这种以身犯险的恶事,他觉得下半辈子都不会再去尝试做第二次。

修行二十七载,苦练祖传秘术妙法,成就了帝京乃至于整个天下屈指可数的大阴阳师之名,现在觉得还不如有三亩良田、一座草庐、一家数口其乐融融实在。

过了今夜,不如远离这是非场吧?他心中想着————当然,如果一切无虞,他能活得过今夜的话。

那把剑·······现在想起,依然背心寒凉,“果然还是离京太少,天下人物知之甚浅····”

在来帝宫之前,他早就料知可能会遭遇如此之境,但到底还是自负了自身修为、也轻看了十一圣王之间的羁绊。

活着,真好。

远而不远处。

在那帝宫最深处的玄武宫演武场上,有着这帝京乃至天下最强的修行者们,他们正在静默对立着。

被誉为四方正军第一名将的青年将军横剑而当于初代圣战王像之下。

天下名门圣族凌家二十余众,各执兵器立在龙舞前二十步之外,以凌氏族长为魁首、两位宗主为锋刃。

两方之间、十丈云空上是一袭淡金华服的银发青年,他手执纤细月刃长枪,容颜清冷艳绝,恰似了那寒夜至深时才会盛放的白梅花。

场上所有人都凝身如冰结,唯独演武场边缘,有千名胯虎豹之状异兽的金甲骑士疾驰似电、若影若现。

他远隔着演武场近百步,凭借感知依然可以演武场中心那里充沛到令他惊骇的恐怖灵力。

“那个白发青年竟用灵力笼罩了整个演武场,并在这些疾驰的诡异金甲骑士辅助下,编织了一个巨大的幻阵,将登场而上的所有人都陷在了其中?即使强如凌家宗主等人,也难逃设算,为之所困?这到底是多么可怕的幻术修为····这个人····”云青空眸中光华一敛,心中猛然想起了那座建立帝京闹市中、却生人莫近、静寂如死的王家宫院。

————十一圣王·第三·无上幻道·梦亲王府。

放眼天下、帝国之中,也不过此一人罢了······

今夜,随夜向深,可真是龙飞凤舞、极英荟萃。

-----谁才会是最后的赢家呢?他也开始不能确定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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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妙之境中。

龙舞业已将星辰之烬催放到极致,体魄神意皆人极限,连同掌中握着的八尺玄铁王剑亦再度进入白晶圣化,一时可当屠神辟邪之圣剑。

剑下招法或可以说已无招法,只是尽用开阖之妙,并将之推衍到极处,一剑一剑之间如千里江泄、万顷海倾,狂放不绝、至朴而至雄!

梦·殇枪似凤舞,漫天星移、漫境飞羽;一地之上,金色幻花倒飞而起,一境之中花羽齐舞,星光幻乱,华美至极、也险绝到了极致!他的强绝险绝,不止在于一境幻力加持于身后几近天阶的法力玄威,更在于招法远近攻杀之间,引动幻境作无懈、无间、防不胜防的联攻手段。

八阶之上,幻术师几近同阶无敌,并非一句泛泛之言。以他现下九阶上极的状态、并幻境加持、联袂龙舞,已具备了一战凌云的资格,可见幻术师这一职阶之强横!

龙舞以强攻猛打近战、梦·殇以奇诡虚实之术袭攻,一正一奇、一阴一阳、一刚正一巧变、一不变一万化,竟与凌云交手逾百合!

凌氏子弟依然未动,包括凌拭亦是袖手旁观。

凌云虽在合围之下,一时未胜,但也从容无虞。

绝世圣锋于袖影中幻舞,随凌云妙化无方的身法纵横捭阖;以柔韧化那搬山倾海的雄烈、以万化千变破那漫天遍地的幻诡。

斗至半刻,剑上过一百三十七合。

星光闪耀,剑气纵横,三人身影浑若不辨!

乱虹斩影之中,只听凌氏宗主清啸一声,吐了一字:“破!”

哧! 哧! 哧! 哧! 哧! 哧! 哧! 哧!

先是天边七声连爆,再是凌云剑意幻生流虹飞霞横挂于空,又见流虹解、飞霞散,散为漫天星火、散作磅礴云气,亿万剑气由此浸入幻境边界!

梦·殇见闻,面色惊变!

咔!咔!咔!咔!剑光漫空爆生绽放,似宇宙深处生星辰,自幻境极壁绽现出千万星点齐时炸开!

不消数息,辉煌胜境破灭崩解,几将长枪突至凌氏宗主眉间的梦亲王被震得咳血飞退,一退十余丈。

望着寸寸崩解的幻之穹顶,凌拭负手叹与凌氏诸子:“大宗主为了一举破开这梦氏的‘圣幻迷境’与二子交战之时不断将剑意散逸,在悄无声息中尽偷潜入幻空之中,在时机浑熟之际,才一引俱爆。虽说有梦骑旅做辅助,但此二子能与大宗主交手至此,也是足以当得现今天下青年一辈前三甲之流。”

一地金色幻花随之从凌云足前一尺一尺化成流萤碎光散灭归虚,半空上清俊艳绝的青年尽收溃散一演武场的灵力,顿身在凌氏众前十步。

西天绯月巨大的轮影衬托在他身后,猩红的辉光再度挥洒而下,停搁许久的绯绯夜雨亦是沥沥淅淅地打落起。

他长及足尖的三千银丝散舞在空,浸入血雨里,那一袭华服也竟终被染湿了些许。

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了氤氲血色,嘴角的殷红悄然浓重了几分。

身形微微有狼狈,大体依然雍容。

“凌氏家主,果然世无右出。”年轻的梦亲王叹服道。

凌云淡笑:“你二人一剑一幻,远绝于俗流,后生可畏。”

梦·殇看了眼不远处抱着大剑固执强立在凌氏众前、面上依旧不屈之色的玄武军统领,微一摇头:“此间事,已无可为。”

话意未尽处:你好自为之。

言罢,梦骑旅踏声渐远归无,青年梦亲王的身影也幻灭于人前。

至此,拦在凌氏面前的,又仅剩下龙舞一人。

一人、一剑。

----明明是溃败之下,偏偏又如斯孤傲。

他不愿就此退离。

一者,负皇恩;

二者,负剑心。

可凌氏巍峨如山岳,仅凌云一人已然是不可逾越之状。

而凌云身后之中,亦似绝险峰旁连绵共立的高山险阻。

他这一人一剑,愈发渺小如蝼蚁。

心思及此,不免荒凉,无由寂寥成狂。

“凌大宗主修为当真是如星渊不可穷,竟联我与梦亲王府只能也不过窥得一角。事至此,虽必败,但龙舞终究不甘心。”

星辰之烬在他身体上未因战败而冷却下去,反而随着他这一言尽越燃越盛。从他的眼、到他的身、他的发肤,渐渐有了极尽纯粹的蓝白晶状!

他整个人,似乎都要燃烧起来!

凌云面上生起忧叹:“这星辰之烬到底是圣者悲天之心焱,还是极魔之欲障?如此往下,将会对阁下身体产生巨大损害。”

“无妨,损一时身心比起剑心受挫、不见云山的悲哀不值一提。”龙舞笑道,那笑容中似是渗入了几分偏执的疯狂,只听他又说道:“我听闻世间修行之路都有属于他的禁绝法门。巫术有‘诸天哀歌’、道法有‘乾坤倒转’、拳术有‘终之一击’。”

凌云闻言,又一叹:“何苦。”

龙舞继续道:“而武修剑道亦有究境剑术。既然人间之法、尘世武技都不能一探大宗主境地,那便只有那超世绝伦之术,也许才能一尝小子夙愿。”

“‘偃月崇明、天下莫当’------那的确是人间一斩之法的究境之术。但那也是武圣绝命同归之术,以你修为、此刻状态若是强行用这一剑,只怕不仅仅是损一二十年命元,未必不会有性命之尤。”凌云提警道,那双苍劲双掌虚按剑身。事已至此,无论是他此时拱卫皇室、还是要行踏碎凤氏之举,都不会改变对首这位帝国新生将星------不,武道极英挥剑向道之念。

何况,修行者皆知------所谓禁术即是以身献祭,化为信力借亡圣之法用之,终禁之术一旦开启,无论中断或是发出都会抽取使用者大量信力与命元。

依照所行禁术威能和使用者修为评判,轻则道损、重则灰灰。这也是术有之后,虽广为人知,而用者往往是绝命等等不得已之际。

似龙舞这般为了不损剑心执念用发,旷古少有。

“禁绝之术,有害无益。是亡圣之遗泽,亦是天之恶刑。所以我凌氏中人宿世以来虽不设明令禁止,但也不倡导学习和使用。”凌拭侧身对凌氏青俊传教道,望着不远处那个以身试剑的青年,眼中生出些许敬重,“这年轻人心知与宗主修为天渊有别,诸般试探之后,敢以此禁术再对大宗主倒也是真的勇决无二。当世年轻一辈中,算上你们也较之略有不如。此子天资平平,这剑心确实世间独绝的坚韧。今夜若能安全,来时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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