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认为会是谁呢?”沈云飞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但对方若不是燕十七,南宫姑娘或许仍是安好。” “臭乌鸦,你可别忘了,她衣服上满是鲜血,说不定已受了重伤。” “那些血不是她的。”浪九鸦淡然道。 步怜玉蹙起柳眉,不解道:“你为何这般笃定?” “此人能轻易制伏步姑娘,必以同样方法对付南宫姑娘,倘若她已被点了穴,又如何挣扎?南宫姑娘是聪明人,既知毫无胜算,必会保留精力,蓄势待发,绝不胡乱反抗。” “也许是她担心名节受损,冲破穴道,想来个鱼死网破?”沈云飞提出质疑。 浪九鸦从怀里取出方才拾起的绫罗肚兜,将其安放在床榻上。他说道:“我们见到地上衣裳破碎不堪,处处血迹,看似遍布全身。但仔细瞧瞧便会发现,这抹胸上干净无暇,莫说是血渍,哪怕半分污泥也寻不着。倘若南宫姑娘受了伤,这贴身衣物又怎会不染血?” 沈云飞不解道:“那地上血迹是谁的?” 浪九鸦说道:“倘若步姑娘所言不假,那行凶之人必毫发无损,所以这血也会不是那人的。若我没猜错,这血应是此人故意留下,好引我们过去那里。” 沈云飞问道:“他这么做是何居心?” 浪九鸦摇了摇头,说道:“或许是调虎离山,或许是故布疑阵,不管如何,现在线索太少,关心则乱,我们应当沉着冷静,不可轻言下定论。” 沈云飞忽地道:“等等,你认为会不会是竹夫人所为?身形纤瘦的男人,也很有可能是女人,难道不是吗?” 浪九鸦叹道:“还是那句话,线索太少。” 步怜玉语重心长道:“我认为不是竹夫人,以前我曾见过她的武功,她甚至连我都不如。” 浪九鸦心念电转,望向沈云飞,玩味地一笑道:“你既然谈到了竹夫人,为何不说说柳青瑶,你这样岂非厚此薄彼?” 沈云飞说道:“我敢保证不是柳青瑶,她与南宫姑娘齐名,武功相差无几,又怎能会是真凶?” 步怜玉秀眸轻转,冷笑一声道:“这可未必!江湖上齐名的人多得去,但名声归名声,武功归武功。柳青瑶虽与我师姐并称紫凤青鸾』,但我却没见过柳青瑶出手,也许她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 沈云飞反驳道:“她名气可不小,若真如此厉害,怎可能不被人知晓?” 步怜玉说道:“你没听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许她平常都是装的,为的就是不想树大招风,遭人觊觎。” “算了,我不与你说了,你似是对她成见颇深。”沈云飞蓦地转过头去,看向浪九鸦,问道,“难道我们现在一点办法也没,只能坐以待毙吗?” 浪九鸦说道:“坦白说,我正打算出去晃一晃。” 沈云飞问道:“哦,莫非你有头绪了?” 浪九鸦取出一只黑色丝巾,将其摊开来,说道:“此乃我从盲女的尸身旁拾获,若我没猜错的话,这应是她备用的丝巾。” 沈云飞瞥了一眼,纳闷道:“这丝巾有什么特别的吗?” 浪九鸦语重心长道:“这丝巾看上去寻常无疑,实际上内有玄机,戴上它之后可以从里向外透视,视线毫不受阻。按理来说,盲女本就目不能视,何必多此一举?为此,我不得不怀疑,其实也许她根本不是瞎子。” 沈云飞诧异万分,一把夺过黑色丝巾,仔细翻转摸弄之后,惊道:“果真如你所说一般,这丝巾薄如蝉翼,确实毫无遮蔽之用!” 步怜玉挑了挑眉,沉声道:“她若不是瞎子,那她必定不是盲女,她很可能是混入地狱岛的奸细。” 沈云飞皱眉道:“但是,她若不是盲女,她如何瞒过岛上其他人?我不相信她凭着易容,便可鱼目混珠,让所有人都认不出她来。” “你说得不错,这就是我要出门的原因。” 沈云飞问道:“什么意思?” 浪九鸦负手而立,气定神闲道:“方才展世恶临走前,我问过了他,他说牛头和马面的尸体被放在街道旁的棺材里。” 沈云飞纳闷道:“你怀疑他们诈死?” 浪九鸦摇了摇头道:“马面我不清楚,牛头肯定是死了,别忘了当时我们两人都在现场,除非李典故意演这一齣戏,否则他们必然死透了。” “臭乌鸦,我跟你一起去!” “你若跟着我,步姑娘又当如何是好?” “哼,本姑娘可不是累赘!”言罢,她倏地站起身来,一脸不悦地看着两人。事实上,浪九鸦早知道她暗中运劲,意图冲破穴道,但她是用循序渐进的方式,并不伤身,所以浪九鸦未阻止她。 “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沈云飞露出担忧之色。 “我没那兴趣,我只想找到我二师姐!” 便在这时,屋外传来动静,门外是柴一刀和竹夫人。沈云飞好奇道:“你们两人怎会在一块?” 竹夫人莞尔道:“沈公子切勿多想,不过碰巧遇上罢了。” 步怜玉秀眸一凛,质问道:“柳青瑶那女人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妾身与柳青瑶虽偶有联系,但多为合作往来,并未有太多深交。” 步怜玉质疑道:“如今青红双魔尚未伏法,你们怎么敢分开行动?” “难道在步姑娘眼里,我们两人非得形影不离吗?” “那你可知她去往何处?”步怜玉问道。 “妾身也不知道。”竹夫人轻摇螓首。 沈云飞眼见步怜玉再三追问,有些咄咄逼人,连忙打圆场道:“不知竹夫人前来此处,有何要事?” “妾身听闻这里发生的事,担心步姑娘的情况,所以特来探望。” 步怜玉说道:“我现在心情可不好,毕竟有人处处惹我生气!”言罢,她瞪了沈云飞一眼,话中意思再明显不过。沈云飞怔了怔,不禁尴尬一笑,他知道步怜玉记恨他不寻找南宫紫嫣。 竹夫人淡然道:“酒能解愁,既然步姑娘如此烦恼,不如小酌一杯?”语毕,她兀自取出一壶酒,顺势地斟了一杯。 浪九鸦目光一瞥,瞧她斟酒动作娴熟,讶然道:“一日不见,竹夫人斟酒手法倒是增进了不少。” 竹夫人笑了笑道:“这是妾身与柳姑娘讨教的。毕竟,浪公子先前所言甚是,妾身乃清泉酒楼的主人,若不懂斟酒,未免贻笑大方。” “浪某无心之言,想不到竟让竹夫人往心里头去,实属惭愧。” 竹夫人欣然道:“浪公子说笑了,这叫一语惊醒梦中人,妾身感激都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倘若浪公子赏脸,不妨与妾身共酌一壶?” “酒是美酒,人是美人,可惜浪某有要事在身,下次定当奉陪!” 竹夫人幽幽道:“莫非浪公子嫌弃妾身人老珠黄,风华不再?” 浪九鸦说道:“竹夫人言重了,只是事关重大,还望见谅。”话音甫落,他微一施礼,旋即转身离开。他虽不认识竹夫人,但他知道竹夫人能言善辩,倘若继续待在这里,说不定真会被她说服也不一定。 沈云飞大皱眉头,他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毕竟放着步怜玉不管,要是青红双魔偷袭,那又该如何是好。步怜玉似是看穿他的想法,提高音量道:“哼,我一看你就生气,你快快离开这里,省得我心烦!” 沈云飞当然听得出来她是故意的,经几番挣扎后,他从怀里取出一只竹筒交给了步怜玉,叮嘱道:“这是白虎堂专用的响箭,你若遇到危险,朝着天空将绳索拉开,我会立即赶来!”话音方落,沈云飞转过身去,匆忙地跟上浪九鸦。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枉死城的大街上。 这里依旧一片萧瑟寂凉,冷风穿透屋子传来的声音,格外的阴森诡谲。仔细看向地面,留着些许干涸的血迹,那是李典死掉的地方,虽然尸体如今已被收走,但当时的那一幕,对两人来说均是历历在目。 沈云飞很不习惯这种地方,他号称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拿鬼没辄。这也并非是说他畏惧鬼魂,而是因为对他来说,鬼魂是无形的物体,他空有一身本领却无计可施,宛若拳头打在棉花时产生的无力感。 过不多时,两人来到了摆放棺材的店铺。 浪九鸦并没有忌讳,他直接掀开棺盖,里面是牛头的尸体,看上去死亡多时,身体呈现僵硬冰冷。浪九鸦稍作审视后,一手将其面具摘下来,面具底下的脸极为平凡,就象是在街道上路过的人一样,对他不会有任何记忆。 沈云飞苦笑道:“原来这就是他的真面目,他戴上面具之时,凶神恶煞,宛若有三头六臂,没想到藏在底下的面容竟这般平庸。” 浪九鸦看了半天,似是没看出端倪,索性打开另一口棺材,然而结果却大同小异,马面男子的脸甚是平凡。两人均死在李典的毒爪之下,伤口极其类似,除此之外,浪九鸦并没有发现其他特别之处。 浪九鸦叹道:“看来,跟我想得有些不同。”话音方落,两人忽然瞧见前方有一团火光闪烁,显然是有人握着火把朝这里走来。 两人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将棺盖放回原位,接着躲入店铺后方。待到那人走近之时,两人本以为能透过火光看见此人模样,却不曾想此人竟将火把放入水盆里弄熄。他掏出一只火折子,将其吹亮之后,走到了棺材旁。 火折子的灯光并不明亮,兼之此人不知有意还无心,他的火折子拿得很远,无法清楚将他的脸照映出来。不过,从他的身形看来,应该是一名成年男子,猿臂熊腰,腰杆子笔直,绝非羸弱之貌。 男子小心翼翼地掀开棺盖,正要伸手探查之际,他双手忽地一缩,整个人像是惊弓之鸟,往后弹了半步。浪九鸦心叫不妙,方才过于匆忙仓促,他没有将尸体的面具戴回去,男子多半是发现到了。 果不其然,男子连忙将棺盖阖起来,二话不说地转过身去。 沈云飞看见男子似要逃走,他身形一闪,凌空翻圈,掠到男子前方。男子吓了一跳,兴许以为沈云飞要袭击自已,率先朝出手。 沈云飞来不及开口,对方双掌已至,无奈之下只能还手。他慌忙一个转身,双掌横胸,化解对方来势汹汹的攻势。霎时间,男子变招,一拳朝他挥来。沈云飞运起内家真力,与之拳掌相交,砰地一声,两人互没讨到便宜,踉跄地各退一步。 男子冷喝一声,一个箭步掠前,再劈一掌,掌力所及之处,风声呼啸慑人,足以见其内力之深厚。 沈云飞气发丹田,遍走周身,力贯十指,指尖蓄劲。他五指箕张,关节微屈,手背拱起,双手化爪,爪劲飒然,势如饥虎扑兔。 双方攻势甚是迅疾凶猛,似如叠峰浪舞不断涌出,两人双掌对双爪,一进一退之间,激荡出阵阵响声。沈云飞眼见战局陷入胶着,立时变招,单爪换方向斜袭而去,孰料男子已有戒备,身子一晃,掠开数步。 不过,沈云飞毫不受挫,再展攻势,双爪犹如附骨之蛆,腾身疾上,连发数爪,招招凶猛,男子见招拆招,因穷于应付,终是吃不消。 沈云飞见机不可失,双目迸出精芒,足尖弹起,凌空运腰转身,双臂一深,爪如利钩,朝男子脸门攫去。 男子大骇之下,想要退后,沈云飞却已欺身而至,动作行云流水,疾若闪电。男子怒喝一声,身形疾旋,避开爪锋,以攻制攻,掌刀横扫,直劈沈云飞胸口。此掌在内力贯注之下,不逊刀刃,其攻势破风锐啸,刺耳骇人,也足以见得这一掌威力不小。 沈云飞自幼学武,虽惊不乱,越战越勇,周身血液如万马奔腾,澎湃激昂。他反手一爪,倏然转身,步伐宛若白鹭踏水啄鱼,轻盈灵巧。此爪气劲惊人,男子以拳抵挡,仍被打退数步,若非他亦是内外兼修的高手,此刻只怕虎口要被震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