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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8章 侠客隐(210)(1 / 1)


  这是秦砷那时行动唯一的破绽,但他既知这是破绽,早已思考过无数遍,正要说话,却见雷凌右踝旋动了半分,心中一亮:“如果雷凌真要在南浅帮助下洗脱罪名,他早该说话了,原来我还是低估了老娘的能耐?”道:“你当雷凌是笨蛋不是?杀人还用长长的鞭子挥出去,还有谁不知道是他杀的人?匕首这东西很方便的。”说着从自己靴筒抽出匕首,道:“王管家,不如你请人搜搜看他身上有没有匕首罢。”

  王管家忌惮雷凌,正想喊上几个最强的侍卫,却听雷凌哼了一声,从右靴取出一柄匕首,摔了出去。匕首在地上转了几转,匕首尖正对着王管家。

  第七回青山上

  南浅低头望着匕首,道:“秦砷,我真是低估你了,原来这湖广煞星竟是甘心替你顶罪的。”雷凌沉着声音道:“我只是不屑让人搜我身子。身上有匕首又怎样?我偏要说人是这小子杀的,不行吗?”说着却走上几步,横道:“小鬼,老子说人是你杀的,就是你杀的,搜我身子作甚!”

  秦砷昂首道:“你要用武力压我,我不怕;拿南大侠的名头吓我,我更不服,不要以为你找了南大侠儿子当靠山,我就会乖乖替你顶罪!”雷凌道:“臭小鬼,连主持正义的南大侠都站在我这边,以前我说实话没人要听,如今你可终于该认罪了罢?”

  秦砷抹上一笑,道:“人善被人欺,我还能怎样呢?到底是南大侠终于看走眼了一次,还是这姓南的小王八蛋与你一伙随口胡诌,如今又有谁看得出来?”举起“敲人木”,道:“只可惜你错了。你知道我身上有匕首,故意用匕首杀人嫁祸于我,但我杀人不是用匕首,而是用短棍!”

  容倚马恍然大悟,道:“正是!日前我和小头皆亲见秦兄弟用这根短棍除了几个匪徒,救了我和小头一命。”秦砷微微一笑,却不料伍销投皱了皱眉,抛出一句话道:“但秦兄弟杀头一二人的时候,似乎用了匕首。”

  容倚马当时便在现场,看得清清楚楚,大是震惊,更随即转成怒意,心想伍销投平常和秦砷起些口角就罢了,今日何以在众人之前构陷于他?这何异于恩将仇报!但容倚马也不便在此教训于他,只淡淡道:“是吗?不过我的眼睛似乎来得更准确些。”

  伍销投偏偏动了倔气,明明清楚容倚马给他台阶下,却道:“容大哥,你不要阻止我,我心中清楚秦砷是杀害骆相爷之人。他个性骄傲,入帮不久早已对我炫耀一番,他虽然叮嘱我不可乱说,然而今天有人主持正义,我不敢不言。”

  秦砷心中大惊,骂道:“伍销投,我和你无怨无仇,你凭甚么在这里随便诬陷我?容大哥、王管家,请相信我,就算真的是我做的,我掩饰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跟这家伙炫耀?我知道了!伍销投,你看上了骆家小姐,想娶她回家是不是?怪不得你方才自称医术高明,要帮骆小姐看病啊?”

  伍销投怒道:“你胡说八道!秦砷,自己做的事自己承认!”秦砷道:“我偏偏不要!”伍销投眼光闪出异色,秦砷忽悟自己失言,紧接道:“我偏偏不让你把骆家小姐娶回家!”伍销投道:“我是这么肤浅的人么?秦砷,滚出我帮,否则我要你死得体无完肤!”但听“啪”一声大响,容倚马愠道:“伍销投!”

  秦砷大喜。伍销投捧着脸颊,心道:“连容大哥你也不信我!”指着秦砷骂道:“你会有报应的!”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容倚马冷眼看着,却也不追。

  南浅心中佩服伍销投的傲骨,正要说话,忽然雷凌沉着声音道:“似乎骗到不该骗的人了啊。人是我杀的!人就是我杀的!这傻子为了……得罪了自己的帮派,以后怎么办呢?”嘴角的笑意却再轻浮不过。

  秦砷冷笑道:“想不到你也有良心?”雷凌道:“那人不会是串通来跟你演戏的罢?”秦砷摇头道:“他看我不爽很久了,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编出谎话诬陷我。”雷凌道:“最好如此。”

  秦砷笑了笑,随即正色道:“事到如今,你终于肯承认了。我早说过,我要杀了你替骆爷爷报仇!我要用你的鲜血赔偿骆爷爷,赔偿我把你误认成我义父的罪过!”

  雷凌抽出灰鞭,淡淡道:“那你就动手罢。”秦砷笑道:“求之不得。”清啸一声,使出洪飞一所授翔鹄门武功,率先往雷凌攻去。

  江湖上常言:“一寸短,一寸险。”雷凌的灰鞭极长,秦砷的敲人木却极短,加上若不论上道真人的传授,二人武艺本来悬殊,秦砷的攻击根本无法近身,偏偏他又不肯让南浅等南顶真一系之人知晓自己得过上道真人的传授,只得道:“所有人休要帮我,我要亲手替骆爷爷报仇!”随即内力运往双脚,叫道:“雷凌,追得上我就过来!”却也不见他如何用力,已凭借“轻鹄履”的力量远远飞出十丈遥,雷凌只得努力提气追去。

  雷凌瞧出秦砷离去的方向,正是自己“杀”了宰相那日后的逃亡方向,明白秦砷势必会到那日二人后来会面的点停下说话,又见前方他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心道:“后面这些人全部追来,我和那死小鬼说话实在不方便,他是在暗示我甩开这些家伙?”心念即此,便尽可能地朝最多岔路处奔跑,穿过羊肠小道、在树林内七弯八拐,终于回到了那日秦砷假扮老叟骑马等待处附近。然而他轻功实在不高,容倚马、南浅等一众人仍距他不过七八丈遥。

  然而这些人通通不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是追着秦砷,秦砷早已跳至树上,潜于枝叶掩蔽中,跟着“追踪”的众人一路前行。

  秦砷望着雷凌的背影,心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义父选择继续和我合作,本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否则南浅南顶真利用他杀了我之后,为免他人非议,下一个死的自然是他。”冷笑一声,在树上加速前行,赶过雷凌的头,算准时机,一纵下地,喝道:“死罢!”半空中旋了一圈,一招翔鹄门的凌厉招式“鸿鹄千里”递出,然而他似乎是冲得急了,越过雷凌的头太多,这招虽强,递到最前处时还距其胸口半尺之遥。

  雷凌见秦砷闭上双眼,登时会意,软鞭挥出,打上秦砷胸口,秦砷便往后倒飞出十余丈距离,身子一软,仰倒在地,不知生死。雷凌却乘机往左一转,逃之夭夭。

  容倚马见秦砷重伤,也分身不得去追雷凌,只快步奔到秦砷面前,见他竟是昏了过去,赶紧探了探他脉搏,确认无事以后,才将他连身抱起。

  王管家、骆府侍卫等人因少涉江湖中事,皆未一起追来,因此除了容倚马外,四周再无一名秦砷足以信任之人,而南浅见秦砷伤、雷凌遁,杀秦砷也不对,追雷凌又彷彿默认秦砷不是凶手。他和伍销投一样,认定秦砷就是那等口蜜腹剑之人,彷彿惟有揭穿他的假面具才能维护江湖太平,因此虽然雷凌亦有万种可杀之由,他也不愿先捉雷凌。但此时若倚仗人多势众,逼问一个重伤的秦砷也毫无意义,手一挥,道:“我们走罢。”虽有少数人决定追击雷凌,但湖广煞星在江湖混了这许多年也不是白来的,这些人最后只废然而返。

  且说伍销投骑马数日,回到了锲镂帮总舵,随口和石门兄弟交过数语,便急匆匆地去见伍尚伍帮主。

  伍尚见他独身而返,心头不免震惊,暗道:“先前收到倚马来信,我便让彭见彭兄弟率十余名玉门、石门下帮众前去照应砷儿,莫非仍然不及,倚马他们已遭不测?”问道:“倚马他们如何?”

  伍销投道:“算没事罢。帮主,小头想要退帮。”

  伍尚惊道:“小头?发生甚么事了?”伍销投道:“帮主,秦砷这人居心叵测,您知道吗?您不能信任这人,他留,我就走;他走,我才留。”

  伍尚这阵子以来对秦砷信赖照顾都是有加,这时听伍销投说出这等重话,心头大震,道:“坐下慢慢说,这人如何?”

  伍销投依言坐了,叹道:“帮主,小头年轻,但我生来二十年,对甚么没把握,对看人却有十足的自信。秦砷这人来历不明,却一认得我帮就急欲加入,一加入就到处结交好友,这明显是有所图而来,何况他身上还背负着杀害骆相爷的嫌疑,却着意隐瞒,分明要为我帮带来更大的麻烦。帮主,您知道他的石章刻着什么动物吗?”

  伍尚道:“记得是头挺俊的狮子罢。”伍销投道:“那兽眼神充满威严,绝不是屈居人下之物,更不像过年庙门能见的祥瑞之狮。牠的脚步充满野心,彷彿就要撕开猎物,这猎物,恐怕就是我帮!而且这次到骆府去,我发现他和雷凌勾勾搭搭,串通许多把戏颠倒是非,诬陷南大侠之子。他俩的互动虽然极其微小,其实都是替对方回护!帮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秦砷既然有本事和雷凌打交道,他只怕不会比湖广煞星简单到哪里去,依我之意,不是将他驱逐出帮,就是直接废了他,否则……我帮这几年的基业不保。”

  伍尚沉吟许久,忽然别过话头道:“小头,你的章上刻着猴子,是甚么意思?”

  伍销投叹道:“猴子,是所有动物之中最接近人类的,或许也是动物中最聪明的,但牠也是最弱的,敌不过老虎狮豹,只能躲在树上吃果子。”

  伍尚道:“我知道了。小头,你不可以退帮,帮主还需要你这双眼睛。秦砷很快就要回来,我会再小心测试之,你可以到江南去,再替我查些秦砷的底细吗?你和容大伯一道去,他是我帮最长之人,看人的眼光也不会错的。”

  伍销投站起身来,深深一礼,道:“多谢帮主信任。”步到伍尚身边,低声道:“建议帮主可以公布我退帮的消息,秦砷必会放松警惕,便更容易露出本来面目。”

  伍尚点头道:“小头,真谢谢你为帮多出主意,对了,告诉你一件事。”低声在他耳边道:“我其实有个儿子。他在北边的青山上和他外祖母学武。”

  伍销投瞠大了眼,帮主从未婚配,是全帮上下皆知的事实,却怎么料到帮主瞒住全部帮众,在遥远的北方养了一个儿子!

  伍尚叹道:“我对不起夫人,因此不愿提起此事,眼下我儿子应该也有八岁了,如果你哪日见到他,可以和他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伍销投跪下叩头道:“不敢稍负帮主信任。”隔了半晌,抬起头道:“敢问……小公子的名字……”

  伍尚微笑道:“秘密。你见了他的名字,自然会知道是他。”伍销投道:“我知道了。”

  当日,伍销投便与容倚马之父、金门门主容强一齐下了江南,全帮上下皆只知容强有个秘密任务,却不知伍销投也跟了下去。

  伍尚独坐房中,想着伍销投沉稳谨慎的模样,又想着秦砷天真善良的笑脸,完全无法把二个人给自己的讯息混在一块。他思绪烦乱,站起身来,走入内房,坐在床上,一个翻身,床边的那面红砖墙突然凹陷了一大块,伍尚面无表情地用手在上面抹了个叉,却听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似是砖墙深处的甚么金属链转动着金属齿轮,不过片刻,那凹陷的部分砖墙往两旁缓缓拉开,待见中间缝隙已足一人通过时,伍尚便下床走了进去。他的时间算得甚是精确,一进墙中,金属齿轮声复又响起,砖门也冷淡的紧紧关上,退回原位,从外头床边看来,毫无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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