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之隐见第一人颇有不服气之意,微微一奇,一伸手,当即点了另外三人穴道,道:“这位大哥,请教您尊姓大名?”那人道:“少侠不必客气,敝姓张名实。”文之隐喜道:“张大哥,我见你方才似乎有意和他们辩论,不知我如何能蒙受张大哥青眼?”张实朝他上下打量一会,道:“这也没甚么。我被捉进此处炼制金属只是半年之事,还算看得清楚此间教主手段。嘿,丹药是为了属下健康,看来这些人都受荼毒已久,分不清实际好恶了。你不在乎和我们身处对立,也不管自己身处险境,却费力救上我们四人,哪怕这真是你的阴谋诡计,我也认栽了。”文之隐连忙作揖道:“小子决不敢使用阴谋诡计。” 张实微笑道:“我看你是个性情中人,我相信你。”梧桐道:“张大哥,你的衣服是我拿的,你拿回去罢。”张实接过,道:“谢谢,不过我没关系。”转过就递给了文之隐,道:“你腰上挂了这一堆劳什子,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你是来打架的?遮一下罢。”文之隐低头望了腰间兵器一眼,却原来他完全忘了这些兵器本来有着外衣遮掩,而将外衣脱掉做成假人诱敌之后,早已一览无遗,脸上微微一红,接过,道:“谢谢。” 张实笑道:“不必在意。其实就是因为你挂了这些东西,才更加让我确定你没有诡计。”文之隐奇道:“为甚么?”张实笑道:“哪有人要作戏还找自己麻烦,挂着这一堆东西在水底游来游去救人?不过你怎么用得着这许多兵刃?”文之隐笑道:“我本业是卖兵器的,有备无患嘛!”张实笑道:“好,好,原来如此。”若雨道:“我们走罢,阿隐哥,有甚么话路上再说就好。”文之隐道:“也是。我看这三人就留在这里好了,等我们挑下足赤宫后,他们自然知道好歹。” 一行人复沿岸前行,众人通过方才发射火箭之处,文之隐不觉一阵骇意,心道:“要是我方才待在船上诱敌,又或着我们全部待在船上,如此密密麻麻的火攻,究竟要如何闪躲?”张实道:“圣使……就是青铜使一连三日都带我们到此处练习阵式,直要练到无一点声息就有六百枝箭各从二岸飞出。待在这里的人其实有一半是来自另外三门,不过暂归青铜使统领,是以全着青衣。我们习练的各个手段都十分狠毒,三日练下来,就有二百余人误给同伴射中抑或打中死亡。” 诸人一听大惊,小綪道:“死了二百多人?那你们怎么办啊?”张实道:“练完以后青铜使会引众默哀,嘉奖他们殉教,然后命站在他们身旁的人妥善埋葬,不过我看这还是教主收服这些人的手段罢了。” 文之隐和若雨互望一眼,心中都道:“祁夏清为了杀害我们,死了二百余名教众也是在所不惜。” 这河岸本来就是青铜使领下众教众回宫的路线,因此有着张实领路,虽有一些稍狭难行之路,也是不费多少时间便即通过。若雨暗暗观察,才知河道虽将陆地分割,但许多地方藏有浮桥连通,一按机括就会浮现,只是船路不会经过,是以她向来不曾发觉。 行出一段距离,却见前面好几百台投石机,只是似无使用过的痕迹。若雨心道:“弓箭、火箭,这次居然出动了投石机是罢,祁夏清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张实介绍道:“第三关就是这个了,不过显然青铜使以为你们已经全部死于火攻,所以并没有操作这个。不用也好,要是用到第四个手段,只怕我们弟兄又要死掉十余名。”若雨奇道:“练过三日仍会死掉十余名?”张实道:“是啊!昨日亡故了三十余名,我看今天还是会有一些差失。”若雨心头大奇,只自猜测第四样手段究竟为何。 更行一阵,前面突然转出了一山乱石,约莫是二人高度。张实道:“这就是四使和教主总要乘船进来的原因了,不过像我们这些一般教众哪有这等好处,每次走这条路进来,攀完乱石都是遍体鳞伤。教主分明故意不将这些乱石移除,好申明我们的地位就是不如他们。不过多年来大家都习惯了,谁还看得见它背后的恶意呢?” 文之隐愠道:“这也未免欺人太甚!我偏不要过这乱石,我拿绳索送你们过去罢。”抽出绳索,观望片刻,心道:“就这么办!”又取另一条绳索把它接长了,套在对面已在乱石堆后的一株柳树,另一端则牢牢绑在这端的一株柳树高处,取出单刀,连刀带鞘的亘在绳上,道:“梧桐兄弟,我跟你做个示范罢,我背你溜过去。”梧桐大奇,道:“好。” 二人正要渡过对岸,若雨忽道:“等一下,阿隐哥,你再留二柄刀下来,我负小綪,老伯伯背张大哥,你就不用来回往返这许多次了。”蔡罡道:“是啊,别浪费时间了。”文之隐道:“雨儿妹,你没问题罢?”若雨微笑道:“尽管放心罢,昨天跟你练功夫是练假的么?”文之隐只有道:“好罢。”又摸出了二柄弯刀,连鞘分给了若雨和蔡罡,道:“小心点。”若雨嫣然一笑,道:“好。”文之隐便自握住单刀二端,轻轻松松带着梧桐滑过。 若雨微笑道:“小綪,来罢。”小綪童心大盛,笑道:“好!”第二组越过河面。随后蔡罡与张实亦平安抵达,文之隐收回绳索,笑道:“故意不将乱石移除是罢?那又能奈我如何!走罢。”行不出数步,诸人转进一较宽敞之处,放眼望去,地上全摆满了一架架形似弓箭之物,只是方向并非直立,却是横躺。 若雨失声叫道:“连弩!可恶的祁夏清!”文之隐奇道:“连弩?莫非是你先前跟我提过,诸葛武侯遗授姜伯约的武器?”若雨恼道:“他以为他是谁了?竟敢使用连弩来对付我们!” 小綪低声道:“爷爷,连弩是甚么东西?”若雨道:“小綪,你给我听好了,这是诸葛亮叔叔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上好箭后,只要一人之力,就能发出十枝连珠箭!而且因为里面藏有机括,它比寻常弓箭能射得更快更远。当年伯约防守剑阁之时,就是倚仗连弩发射毒箭,才得以撑持许久。却没想到祁夏清……他该不会也给我喂毒了罢!”张实道:“姑娘所料不错,上面涂了鹤顶红,见血立毙。正因此,这连弩,就是带走我们许多弟兄的罪魁祸首。” 若雨愠道:“他自己活该!哪有人连弩放在平地也在摆阵,排个十几排的?后面的人自然可能射中前面的人啊!他要想仿效伯约,作他的白日梦去!”文之隐低声劝道:“雨儿妹,你冷静些。总算我们先识破了他的诡计,没有让他拿连弩射我们,伯约和武侯他自然比不上。” 若雨听他温言劝慰,惊觉自己一时失态,脸上一红,道:“抱歉,我太激动了。”文之隐轻拍她的背脊,道:“这里就别多耽了,我们走罢。”张实点点头,顺势转过话题道:“看来伏击人众这时都已回宫去了,这次任务的奖励是“四通丸”,以一般教众来说也是很厉害的了。”梧桐道:“只是一次发给一千二百人,不是很费功夫么?”张实道:“放在回宫的入口处,一人拿一颗。最后进宫的一百人身有武功,脾气也较暴戾,教主明许他们如果没拿到丸药可恣意殴击多取之人,这样的事发生好几次后,再也没有人敢多拿了。”若雨心中暗道:“根本是以暴制暴。” 众人又行一阵,终于到了河流尽头,只见前方立了一金牌,书道:“原来一共五人,失敬失敬。这些埋伏既然难不倒我龙妹,诸位就请上山罢。”字迹与先一个金牌全然相同,显然仍是祁夏清手笔。 若雨心道:“想来必是见了我们更衣之人向他打了小报告,不过他连阿隐哥藏身船底也发觉了,比人在现场的青铜使还要更高一筹,真不晓得他是怎么办到的。”又见金牌旁边停了一辆金色大车,显然就是祁夏清自己的车乘。文之隐道:“方才坐了他给的船,却成了敌人攻击的靶子,这辆车我看还是别坐了罢。”若雨微一凝思,道:“不对。兵法虚实相生,说不定他就是要诱我们爬山上去,让隐伏山林之人更容易攻击我们。反正他就是要攻击这车子,我们届时再下车逃亡也是绰绰有余。”文之隐道:“好。那还是先让我检查一会。”若雨微笑道:“一起看罢。” 几人看望一会,不觉有异,当即上车。蔡罡走到车前将金链轻轻一扯,大车果然被牵引向上拉动。除却小綪天真开朗,车上诸人仍是严加戒备。 文之隐问张实道:“张大哥可曾听说祁夏清的其他计划么?”张实道:“教主分工向来明确隐密,就是避免有人探问口风。我只知道领我们的青铜使埋伏宫外,赤铜使埋伏宫内而已。”若雨道:“是了,五虎门的二虎三虎已给我们制服,祁夏清定是直接叫四虎五虎补上,他们本来不属足赤教成员,张大哥不知道也是寻常。” 文之隐道:“不过为甚么祁夏清不要干脆让四虎五虎跟着做了白银、玄铁使?”蔡罡道:“据你所说,二虎、三虎被拣为二使只是五日以前之事,过了五日又更二使,岂不令属下惶惶?再加上四虎、五虎入教只是四日前事,那家伙才不敢直接让他们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文之隐道:“原来如此。”心中暗忖:“统领这许多人,我实是不及祁夏清和蔡伯伯许多。” 车子行过半路,诸人却不闻两旁林间有何声息,梧桐道:“看来那教主定是人手不够,没有在此设伏。”若雨道:“要我们虚惊一场也是可能,但我总觉他不会这么好心。”文之隐道:“不过凭我耳力,这树林的确没有一人存在。”眼见山路渐渐陡峭,文龙等人均知不出多久就能抵达水车之畔,心下不由得大奇。 忽然,车子莫名停下,车身一晃,就往来路倒行而去,文之隐大惊,心念一闪:“他们断了金链!”飞身自车后空框而出,使出一个“千斤坠”把自己牢牢定于地面,双手一伸,连忙阻住大车退势,将车停了下来。若雨连忙下车,奔近车后,叫道:“阿隐哥!你没事罢!”文之隐道:“我没事,别担心。” 若雨叹道:“对不起,是我判断错误。”文之隐笑道:“我看一定是他料到你太聪明。再不然就是他看我们选了车才出此一计。你上去罢,我干脆在这里把你们推上去,反正也快到了。”若雨叹道:“怎么老是你领一堆苦差事?我和你一起罢。”文之隐笑道:“不是有句成语作“能者多劳”么?你回去罢,很……很多人在看。”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却是压得极低。若雨一笑,回头向车上说道:“小綪,不准笑,我和阿隐哥一起推车。”小綪笑道:“好啦,我不笑就是。” 若雨推了一阵,道:“终于知道,祁夏清选放金铸车子的原因了。”文之隐道:“因为特别重?”若雨叹道:“是啊!他这招也是厉害,搞出这许多招式,要你还没进宫就先累垮了。”文之隐笑道:“别担心,我昨天晚上有听你的好好休息,现在精神好的很呢!”若雨道:“我不管,待会到了水车旁边,我要逼你停下来休息。”文之隐笑道:“好。” 不消多久,二人已将金车推至水车之旁,车上各人纷纷下车,若雨正待叫文之隐坐下歇息一会,忽闻脚步声响,一人道:“想必这位就是文小兄弟了,在下“地啸虎”殷胜领教阁下高招。” 文之隐眼光一斜,心道:“居然只有一虎?”身形一晃,抢到殷胜面前,手上已而取了绳索单刀,一记“向晚落日”抢出,要抢先手制服敌人。却没想到殷胜似已料到他会立即出手,早在一报完名号之时便即迅速向后趋退一大步,恰好让过文之隐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击,但文之隐的轻功也非省油的灯,见敌趋后,双足轻轻一顿,又向前飘追丈遥,眼看正要得手,突觉脚下一虚,居然落入地下土坑之中。幸好他此时武功早已到了挥洒自如的境地,方才落下半个身子,绳索即往坑旁土地一击,借势飞身而起,正待翻过一个筋斗立回平地,赫见顶上一个虎爪狠狠抓下,无奈之下,只有疾举单刀向上一挡,虽将敌兵刃震出,但飞上的势道已衰,又不自觉落回坑中。 文之隐抢攻、追袭、落坑、击绳、架刀、回坑等一连串动作只在剎那间完成,这时若雨一声“阿隐哥”才方喊出,同时举旗,与蔡罡、梧桐一起上去夹攻。 小綪快步奔前而观,蔡罡喝道:“小綪,你和张大哥一起待在车上!”小綪道:“好罢!”张实道:“姑娘别担心,我们一起给他们加油打气。”小綪笑道:“姊姊加油!”若雨微微一笑,却无暇回头望她一眼,突见殷胜直向土坑走去,似要踩在文之隐头上,心下更惊,又脱口叫道:“阿隐哥!”文之隐应道:“雨儿妹,别担心我,敌人要围攻,你小心!”一句方落,二十四敌立从四面八方围上,装束正与虔州边境的混混一般无异,若雨大惊,只有连忙对敌,却不及赶去帮助文之隐击退殷胜。 文之隐在坑中见殷胜直往自己头上踏落,心道:“如此打法将下半身全卖给了我,未免不要性命!”心念一动,使出“千斤坠”急拉开自己头顶和他脚底的距离,一面向若雨示警,同时刀背向上一扬,猛力击向敌人足底“涌泉穴”,不料这一记“千斤坠”使力太过,刀招竟是递不上敌人脚底,暗道:“这坑还能挖得多深?待我踏上实地再做打算。”心念方过,却觉脚下一痛,原来已经撞上坚硬实地,文之隐一喜,正待向上反攻,却听“噗通”一声,自己连同脚下的“实地”竟然落入水中,随即一股大力卷来,却是一股强劲水流将他向下冲去。文之隐毫没提防,“哇啦”一声,一大股水强力灌进他的口中。 原来这坑挖到深处,恰和一旁水池向下而泄的通道连通,祁夏清事先命令五虎弟子一挖到水后,即取事先备好的金板挡住,让水不至于淹上,好形成一干燥陷坑。同时又命殷胜务必将文之隐逼至最底,让其松动金板,便能令他与金板一同流入山下河道的源头之处,立刻废除最大敌人。而此时殷胜手上早抓了徒弟放下的绳索,眼见文之隐松动金板,复遭地下洪流卷走,知道任务完成,轻扯绳索,上面弟子当即将他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