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雨口中说话之时,一面悄悄从后门离开,见文之隐不自觉的跟出,悄声对他道:“你……你是掌门人,待会请你……稍微帮忙跟范师哥……” 文之隐一听,知道若雨是要自己调解杨范二人,赶紧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全力以赴就是。” 若雨一听,登觉安心,赶紧向外追寻二人踪迹。但由于杨少恒带范中奇奔出已远,二人寻了好大一圈都没能瞧见,终于等到范中奇高声呼救,文之隐耳音灵敏,这才循声而至。 若雨一见眼前景况,登时惊得呆了,又见杨少恒已洗去脸上疤痕,恢复本来面貌,当下再无丝毫怀疑,直奔了上去,急叫道:“杨叔叔!” 杨少恒虽是失血过多,复又疼痛过甚,意识渐渐模糊,却并未完全昏迷,一听见若雨声音,登时又清醒了几分,微微一笑,心道:“终于还是给她瞧出来了。”抬起头来,笑望着她,道:“只是流血流多了点,不用怕。” 若雨赶紧自范中奇手上将他接过,放躺地上,泣道:“杨叔叔,我……我给你包紥。” 杨少恒点点头,一瞥眼间,见到文之隐亦急急奔来,问道:“婚礼……还没事罢?” 文之隐急道:“大师!你怎么了!唉!婚礼很好,继续进行了。”一面说,一面俯身给他点了几个穴道止血,又跪在一旁协助若雨给他包紥。 杨少恒闻言一喜,笑道:“你以后……也不必叫我大师啦!同她一起叫便是……之隐。” 说着眼神望向若雨。文之隐又喜又急,只是点头,却是无暇置答。二人七手八脚的忙了好一会儿,文之隐见血势终于渐止,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喝道:“范师哥!到底发生甚么事了?” 范中奇一听,脸色铁青,正待为自己辩护,杨少恒却已笑道:“之隐,原来你们是同门啊?刚才我让你师哥给我指点几招,谁教我站在河边,脚下一滑,肚子才不小心碰上他刀子了,你……你不要在意。” 此言一出,三人均知他说谎,只是有意回护范中奇。 文之隐微一沉吟,叹道:“好罢!现在他……他已受伤,师哥你就自己去罢。” 杨少恒道:“且慢。中奇,我还想跟你聊一会儿。之隐,扶我到你的店里去,让我养伤好吗?至于若雨……” 若雨奇道:“杨叔叔,回我们家养伤不好么?” 杨少恒微笑道:“我不想……不想让你爹爹看见我这个样子……你别跟家人说见过我好么?几日后我再登门造访。放心罢!我不会不告而别的。” 若雨无奈,只得道:“好罢!杨叔叔,你可要快些来啊!” 杨少恒笑道:“那当然。你快回去你姊姊的婚礼罢,别让你家人担心了。” 若雨心道:“杨叔叔为何还是要赶我走?他难道不想再见到我们么?”但见他神色坚定,虽然还是踌躇,知也不得不走,跟文之隐交换一个眼色后,道:“好罢!几天后见。” 杨少恒挥手笑道:“再见!” 杨少恒虽是失血甚多,幸而他内功本来坚实,包紥过后,也不怎么靠文之隐搀扶,便同二人回到了店中。他见范中奇神色仍是阴晴不定,笑对文之隐道:“抱歉,此处让我们鸠占鹊巢一会儿。” 文之隐道:“大……杨……你自便。我去看看婚礼那边怎样了。” 杨少恒笑道:“麻烦你了。” 眼见文之隐出了店门,杨少恒道:“中奇……” 范中奇黯然道:“杨……杨大哥,你们那三日间到底……到底为了甚么……都不出来?” 杨少恒叹了一口气,微微一笑,说道:“我在为阵亡的弟兄们哀声叹气,一点精神力气也没有了。那时……唉!我跟大哥都道你一定……一定走了……所幸天可怜见,你居然还能好好活着。” 范中奇看他脸色诚恳,又带有一层惋惜,一层喜欢,知他所说不假,心中懊悔瞬间达到极点,叹道:“杨大哥……对不起,我真的错怪你们了……我……我怎么会……”说到这里,再也忍受不住,眼泪登时夺眶而出。 杨少恒拉住他的手,温言道:“中奇,这也怪不得你。那一役我指挥不当,累了你了。” 范中奇泣道:“杨大哥,你很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为甚么要恨你!我为甚么都搞不清楚状况!为甚么!为甚么?” 杨少恒笑道:“你别再自责啦!我知道你还是很好的,就跟从前一样。我腰眼上这点小伤不算甚么,我近年来勤练武功,早就练得刀枪不入了。倒是你能不能给我说说脱险的经过呢?” 范中奇听他又在设辞安慰自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我在那里给人埋了三天三夜,后来给一个路过的婆婆救出来了。她费尽心思,治好了我手脚筋脉给挑断的地方,又给了我一个红色杯子,传了我一些武功……我那时……为了报仇……练得比谁都勤……,四处找寻你们的下落。后来看到好几张龙……龙大哥寄给你的请帖……,才……才到这地方来。”说到后面,暗自惭愧,声音却是愈来愈低。 杨少恒一听,已然明白,笑道:“原来如此,那婆婆真是我俩的恩人。” 范中奇一怔,心道:“为甚么也是你的恩人?”却哪里想到,杨少恒心中着实感谢那婆婆救了他出来,因此也识其为一大恩了。 范中奇道:“杨大哥,我为我此行惭愧的紧,真的……真的很谢谢你这样待我,我……我汗颜无地,就……就不多耽了。” 杨少恒微笑道:“这没甚么,别再在意了。你要往哪里去?” 范中奇叹道:“这几年来,我本是四海为家,到处都可去。” 杨少恒微笑道:“好罢,别遇着歹人就是。你盘缠还够用么?” 范中奇一听,心中感动,忽想:“世界上哪里还有第二个人能这样关心我?我居然会怀疑这样的人有意害我,想我十余年来真是愚蠢的紧了。”不禁又叫了一声:“杨大哥!”顿了一顿,才答道:“我……我盘缠很多,你不用担心。” 杨少恒轻轻拉着他手,微笑道:“好极了,路上小心!” 范中奇心中沮丧,拭干眼泪,道:“杨大哥!我……我去了。” 杨少恒点点头,道:“去罢!”微笑着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待他的身影已而消失在视野之中,忽又想起:“记得在定州城之时,我和大哥也遇过一个武功极高的婆婆,不知是否就是她救了中奇?是了,之隐叫中奇师哥,莫非他也是那婆婆的徒儿?呵,这婆婆当真是神通广大。”心中暗算范中奇走出已远,当即走出店外,绕着兵器铺走了半圈,果然在店后寻见了文之隐。 杨少恒笑道:“你跟我混了几天,甚么没学,却学了骗人的本事。” 文之隐脸上一红,急道:“大……,我绝对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我本来真的是要回婚礼那里去的……” 杨少恒笑道:“然后突然想起若雨离开前瞧你的眼神是不是?” 文之隐脸上又是一红,点了点头,心道:“当真是甚么事都瞒不过你。” 原来若雨临去之前,担心范中奇又伤害到杨少恒,示意文之隐代为照顾,不想这眼神文之隐固然已经领会,却也逃不出杨少恒的眼睛。 杨少恒笑道:“她也真是太操心了,其实中奇又怎么会伤我?” 文之隐瞥了他腰间的伤处一眼,心中不信,叹道:“大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少恒听他居然是改不了口,心中暗自好笑,心道:“谁叫我瞒他在先?这也真是难为他了。”也就无意叫他改口,微笑道:“这也没甚么,都是过去的事了。中奇跟我之间有些误会,一时没讲清楚,我身上那一刀是故意给他砍的。” 文之隐大奇,道:“我就觉得奇怪,大师你的武功明明比范师哥高多了,怎么可能会被他伤得如此严重。” 杨少恒不欲多提此事,微微一笑,别过话头道:“不过没想到你和中奇竟然是同门,尊师是哪一位?” 文之隐道:“先师姓武,名诲上芷下珮,是我外祖母。” 杨少恒心道:“看来果然是那婆婆了。”笑道:“怪不得你对中奇说话时气场如此之强,看来你是现任掌门咯?” 文之隐道:“是啊。先师临终时将掌门之位传给了我。” 杨少恒笑道:“那就是了。走罢,剩下的话我们一会再说,我想再回去看看若云的婚礼如何了。” 文之隐道:“大师,你的伤……” 杨少恒笑道:“不碍事,来就对了。” 于是二人重回杜府,见会场仍是喜气洋洋,都是一阵喜欢,也自回坐享用筵席。 杨少恒心中感慨万千,眼光在龙后铭一家诸人身上扫来扫去,自想他的心事。他头上方巾压得极低,龙后铭等又忙着交际应酬,除若雨一人外,竟是无人发现他的到来。 又过了约莫一个半时辰,众人慢慢散去,杨少恒也就暂入文之隐店中借宿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