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休絮烦,这日方一涛体念万先过寿,林中依旧热闹,若雨和文之隐向他二人打过招呼,莫虔羲很快也将沈晖找了回来,各人知道小綪并无危险,皆是十分欢喜。招呼过后,若雨说要回去,方一涛等也不阻拦,便再次欢送二人。 路上,文之隐突见若雨脸现忧色,问道:“你没事罢?” 若雨道:“要回家固然是很好,只是……只是……” 文之隐道:“怎么?” 若雨低声道:“不知道之后还能不能和你一起寻访秘籍。”蹄声杂沓,要不是文之隐内功修为颇高,只怕也听不到她的说话。 文之隐怔了一怔,笑道:“不能的话,我总有办法找到。” 若雨低声缓缓道:“你为甚么要跟他约定三个月?这不是太短了么?那个人不会放过你的。” 文之隐一怔,心道:“便是这般仓卒,才能要你和我一同回来。”但他终究未将心意宣之于口,微笑道:“凭我们的本事,三个月也是很充裕了。” 若雨沉吟道:“天下这么大,要找杨叔叔又要从何找起?”突地灵光一闪,笑道:“有了!” 文之隐道:“如何?” 若雨笑道:“姊姊的婚礼还没办成呢!不如我们广发请帖,杨叔叔看到一定会来的!” 文之隐见她说话时,双眼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嘴边一句“你怎么肯定他一定会来”又吞回了肚子里去。 若雨笑道:“便算姊姊的婚礼请不到杨叔叔,过得几天,再办哥哥的婚礼。” 文之隐笑道:“你哥哥也要结婚了?” 若雨扬了扬莫虔羲送来的信笺,笑道:“我看倒也是不远了。” 文之隐奇道:“小綪?” 若雨笑道:“哥哥写“綪妹”呢!” 文之隐道:“这也能做得准么?” 若雨笑道:“以我的直觉,一定是的……”突地脸上一沉,低声道:“那也未必。” 文之隐见她向日葵般绽开的脸庞陡然失色,忙问端地。 若雨道:“我担心……”她本要说:“我担心爹爹会嫌弃小綪出身,称她配不上哥哥。”待要出口,却又想起身旁的文之隐也非出身烜赫,连忙改口道:“算了,这等事还是等见到他们再说罢。”文之隐点点头,没再说话。 二人行了一阵,已到了相州,文之隐心道:“只消直直南行,便能迳归光州,却是不会再回上山去,不知一众同门怎么样了?”对若雨道:“我想发送一个“千里共婵娟”上去,你要不要看?” 若雨喜道:“当然要看!”文之隐一笑,又拿出了那薄薄的暗器,中指一弹,那“千里共婵娟”便直直飞上天去。初时也无甚特异,飞到十数丈高时忽地“呜呜”作响,声闻数里。 若雨伸长了脖子仰头观看,见这暗器直飞上了云端,恰在青天白日之下又添上了一个小小的玉轮,笑道:“你这暗器当真好看!” 文之隐脸上微微一红,笑了笑,“千里共婵娟”又在高空中原地旋转,响了一阵,这才落下。文之隐看准角度,伸食中二指挟住,收入怀中。 若雨叹道:“师父当真厉害,研究出这么多有趣又有用的东西。” 文之隐微笑道:“是啊。”想起师父养育之恩,授艺之德,眼神中却不免闪过了一丝忧伤。 二人在原地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到来,文之隐道:“走罢,附近没人。” 若雨应了,二人纵马而走。行出不过数步,突有一枚白色轻薄之物从文之隐身前飞过,文之隐一看,原来正是另一枚“千里共婵娟”,便伸手挟住了,细细察看,却是陈和苓所发。 他勒住马头,对若雨道:“陈师妹竟也到了此处,我们等她一会。” 若雨道:“好。”一回头,果见一乘马速速驰来,文之隐提声叫道:“陈师妹!”陈和苓应了一声,转眼间已奔到两人跟前。 陈和苓见仅他二人同行,问道:“范师哥呢?” 文之隐道:“我们上山前的一个朋友不见了,我和龙师妹适才在找她。范师哥顾全大事,自去寻访秘籍了。” 陈和苓“嗯”了一声,顿了顿道:“文……掌门师哥,我找了几日,还没联络上梁师姊,特来禀报。” 文之隐奇道:“师父不是让她到密州去采办一点东西而已么?距离本山不过半日路程,怎地到现在也没半点音讯?” 陈和苓道:“不知道啊,我到密州发射了“千里共婵娟”,她没有回应,四下去找,也没看见她。” 文之隐沉吟了一会,觉得此事或有蹊跷,不容不去,问若雨道:“你觉得呢?” 若雨知他有意护送自己回家,微笑道:“哥哥虽是说要速返家中,但密州距青州也不算远,我们便循原路回去罢!” 文之隐大喜,对陈和苓道:“我们便一齐去看看罢。” 陈和苓道:“好。”于是三人折向东去。 决定虽是很快地做成了,驰出数步,文之隐突觉自己与二女同行大是尴尬,只觉跟谁说话都不大对,于是默默放松缰绳,落在二女后面缓缓而行。陈和苓领路,走在最前,也自理着心事,忽然若雨拍马赶了上来,笑道:“师姊,辛苦你了,为了报讯赶到这里来。” 陈和苓听她突向自己说话,吃了一惊,随即宁定,微笑道:“这也是应该的。” 若雨笑道:“有你在这里真好,有时候,我都不太敢跟“他”说话。” 陈和苓见她嘴唇向后一努,知她意思,微笑道:“你说文师哥么?为甚么?” 若雨脸上一红,道:“我也不知道。有时觉得他很好,有时又觉得他……离我很遥远。” 陈和苓对她后半句的回答倒是颇为意外,见若雨天真可亲,不禁问道:“为甚么?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若雨微笑道:“也没甚么,一开始是因为他在我家附近开兵器铺,跟他买……要过兵器后,就一直没再见面,这也许算第一次认识罢。后来我给一些人捉去了,他碰巧路过,又救了我和我家人出来,我才真正知道他姓名的。” 陈和苓道:“那怎么你又带他上来?” 若雨道:“我们出来不久,他就跟里面追出来的人斗了一场,不想走火受了重伤,说是师父才能治……我会上去是担心他不好好给师父治伤,师姊你别在意。” 陈和苓微笑道:“我不介意,你放心好了。” 口上虽是这么说,但听若雨连他给不给师父治伤都挂在心上,只觉自己的一颗心猛然结成了坚冰,给人狠狠的凿刺着。 若雨见她说话之际,眉宇间隐约藏着一丝忧伤,忽然察觉了她的心事,暗吃一惊,寻思:“原来他跟她早就有感情了,他们同门学艺良久,我如何能……”只觉一颗心紧张的怦怦而跳,忽地想起:“怪不得打从一开始起,他总对我冷言冷语。”背后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陈和苓见她忽然神色紧张,却料不到自己心事已给瞧破,问道:“师妹你没事罢?” 若雨忙道:“没事,没……只是觉得有点冷。” 陈和苓道:“是啊,十月已经入冬了呢。” 若雨点点头,道:“师……师姊,我想骑慢点。” 也不等陈和苓回话,放松缰绳,走在她的后面。陈和苓见她不再与自己并骑,松了一口气,也没再说甚么。 行了一阵,日正当中,三人随意拣了间客店打了尖。吃饭之间,没一个人敢向另外二人说话,只好各自听着客店中的吵杂之声配菜。饭后,三人也仍是前前后后的上路。陈和苓心头烦闷,只盼能早一刻抵达目的地,催马快跑,到得后来,三人几近是马不停蹄的赶路,傍晚时分,已到了大名府。 府城之内,总是热闹许多,三人走在市镇之上,瞧着路边卖菜的、变把戏的,均觉心情轻松了不少,心中大石缓缓放落。 文之隐瞧着路边最大的客店乃是“鼎鼎客栈”,说道:“便在这里住店罢。”走了进去,要了两间上房。若雨跟在后头,看着门匾书着的大字,不禁哑然失笑。 陈和苓奇道:“师妹,你笑甚么?” 若雨笑道:“我们人在“大名”府,这可不是名副其实的“大名鼎鼎”么?” 陈和苓一看,也觉有趣,笑道:“很是,很是。”这笑话一讲,二人的心情又各轻松了三分,心中都想:“我只要别在跟她说话的时候想他就好了。” 踏入店门,只见四下人潮拥挤,店小二四处张罗,才给他们腾出圆桌的一个角落。他们三人的位子挨在墙边,进出颇为不易,陈和苓让若雨坐了,自己才坐进去,文之隐走在最末。 桌子另外半边挤着五个汉子,他们对店小二要他们让位深感不满,纷纷朝文之隐狠狠的瞪了一眼,又对陈龙二人上下打量。文之隐见他们神色不善,心道:“最好赶快吃吃,进房睡了就是。”随意叫了几样素菜,与若雨等低头扒饭。 坐在文之隐右首的汉子眼神挑衅不成,高声说道:“你们看啊,哪里钻来的一个后生小子,居然让我们挪位子呢!”店内嘈杂,他们位子又在角落,他说这话也只他们一桌八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