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肩坐在火堆前,一边吃喝着,一边等候黄昏变成夜晚。吃饱了就仰着头看清朗夜空中的星光。终于时候也差不多了,二人就各在铺了棉布的石地上躺下来休息,争取积蓄每一点能量。
明明是两个将要在明天互相厮杀的敌人,却这么安心地一起酣睡。
当东方晨光初现,照在“金殿”正面殿门之际,二人都醒来了。
火堆已然熄灭,余灰冒出的白烟被寒冷的晨风吹散。
邢猎摆出了圆性传授的少林“易筋经”各种姿式,伸展着每一部位的筋肌。在露天寒夜中睡了一夜的僵硬肢体,很快就恢复了柔软,呼吸也变得暖热,渐渐进入最佳的作战状态。
姚连洲则在石台下另一角打着“巫丹拳”。那极简朴的十三势,连绵不断,每一道轨迹都是顺畅的圚弧。腰胯内里看不见的深处肌肉在伸缩,为了之后的爆发作预备。
邢猎完成了全部姿式,这时盘膝打坐闭起双目,正在凝聚心绪,并且再1次复习各种应对巫丹派武艺之法。他这几个月一直都在想这些。即使他知道姚连洲的能耐深不可测,但有准备总是比没有好。二人胜负的分野,也许就会在这种思考的微小差别之上。
姚连洲亦一样,静坐思考着邢猎的打法。他真正看邢猎与高手打斗,虽然只得十年前西安“盈花馆”屋顶那一战,但他相信一个武侠的习性和倾向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对邢猎了解多一分,胜算就会提高一点点。
当二人都认为已经准备得无可再多时,就各自站了起来。三柄刀排在邢猎跟前。他最终还是选了师叔家传的雁翅战刀。这是寒石子口中的“当千军之刃”,也是邢猎当初离开泉州出海流浪所带的第一柄刀。最信赖的伙伴。
而姚连洲则根本不必选。他拔出了与师父共同创造的“单背剑”,轻轻把剑鞘放在地上。
二人一起步上石台。姚连洲在北端,邢猎在南,他们各据这片狭小空地的两头,站在反射着灿烂朝阳、如同燃烧中的“金殿”之前。
此刻二人的距离加上兵刃的长度,各踏一、两步即可斩杀对方,后退的空间亦只得大约一步。没有任何花巧试探或是逃避的余裕。
这正是他们所希望的。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金顶以至整座“紫金城”,空无一人。
一场决断谁人“天下无敌”的决斗,却没有半个见证者。
何等的浪费。
却又何等纯粹。
只有天空与山,只有那些无生命的神像在看着。
二人还是没有说话。他们之间的交流,已经超越一切言语。
不需要什么提示,决斗就开始了。
他们都感受到对方气息的变化,于是同时慢慢摆起架式来,将刃尖指向敌手。
先前那和谐共存的气氛,蓦然消失无踪。二人之间的空气,紧绷得像一张随时要破裂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