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晶接过饮光的碗,看着练飞虹,默然无语。她知道年龄并不是练飞虹康复的最大障碍,彻底败给雷九谛才是对他最严重的打击。丧失了武者的自信,练飞虹的身体就像缺了一股无形的气场支撑,影响身体,机能也衰弱起来。
一个老人受了这样的身心重创,还能不能恢复从前的状态,没有人能说得准。即使那人是飞虹先生。
练飞虹打了个呵欠,神情萎顿不振,全不像从前对什么都跃跃欲试,只是初秋天气却紧紧用被子裹着双腿,半点没有要下床走走的意思。他清醒了已经有十天以上,但除了解手之外,几乎都没有离开过这房间。
佟晶对练飞虹这副样子很看不顺眼,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等他的伤全好了再说。她把药碗放在几上,这时又听见外头木剑交击的声响,中间夹杂着女子的笑声。佟晶再也忍不住,走到窗前观看。
只见一红衣一青衣两条身影,在那广阔的庭院转来转去,两人手上四柄木造的刀剑互相打得灿烂。
刑瑛双手一刀一剑,踏着快靴不断斜走,两柄木兵器以崆峒派的独有“花法”,虚实交错地向闫胜喂送各种快招。闫胜则以模仿“雌雄龙虎剑”的长短木剑一一化解,每消去一招就马上回送一记点到即止的反击,双剑攻防的密度,绝不输给面前这个崆峒掌门的亲传爱徒。
刑瑛练功时仍是挂着面纱,但不时透出欢愉的笑声,一双大眼晴更是洋溢快乐的生气,就像在玩游戏的孩子,这方面倒跟她师父有几分相像。相反闫胜跟这个比自己年纪要大的姊姊锻炼,神情却显得拘谨,不敢直视她亮丽的双眸,只是专注地应对那“花法”,但剑招气定神闲,举重若轻。经历了树林中与雷九谛及迷踪弟子的死斗,闫胜的剑技和气魄显然又进一层。
在树林击杀董三桥之时,他只专心协助同伴杀出重围,并未多想。脱险之后回忆,才对自己的进步感到讶异:换在一年多前于长安,他的武功虽然也不会输给董三桥,但绝不会有这样的绝对自信和气势。
两人对练看在佟晶眼里,教她火冒三丈。
他们这个样子,简直就像邢大哥和兰姊嘛!
佟晶看着,更觉得此刻在庭院里跟闫胜练剑的,应该是她自己。她气得无处发泄,抓起几上那个药碗就想往地上摔,但看见练飞虹瞧着自己,拿着碗的手停在半空。
“你看什么?死老头!”佟晶涨红着脸说:“我不明白,外头那个女人明明是你崆峒派的弟子,怎么是我端药来给你喝,她却在外头玩耍?”
练飞虹似乎连脑袋也变得有点迟钝,好一阵子才听明白佟晶在说什么。
“没办法……阿瑛她生了我的气嘛。”练飞虹摊开双手说。
当日“破门六剑”在树林外头得尹英峰相救,快马将只得半条人命的练飞虹送往湘潭抢救。这么大队人到达县城,自然很快就引起湘龙剑派的注意。而随着庞天顺到湘潭作客的刑瑛和戴魁,马上就跟“破门六剑”会合。
与久未见面的戴魁重聚,邢猎、闫胜和佟晶都甚是兴奋。
“你来啦。”当时邢猎只是这样说。
“嗯。”戴魁也只是这么回答。两人伸出手紧紧相握,其余都不必多说在你最艰难的关头,当天下间四处都是敌人的时候,有个同伴不顾一切来到你跟前,那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看见危殆的练飞虹,这股热血很快就冷下来。刑瑛一看见那时的师父,脸色就像突然失血。她完全没有跟新认识的“破门六剑”众人打招呼。练飞虹状况最危险那七天,她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师父病榻旁。
然而当严有佛到来,并用药稳定了练飞虹的病情,而练飞虹也能清醒说话之后,刑瑛就不再理会他。庞天顺背后向众人解释:刑瑛虽然关心师父安危,而不远千里从平凉赶来,但另一方面也恼恨练飞虹为了收佟晶为徒而丢下了自己……
此刻佟晶听到练飞虹说刑瑛如何生他的气,心里就更恨了。
又不是我主动求你这糟老头来教我的!为什么我倒要为你们两师徒吵架而受苦?
她这时再也忍不住,就想把药碗扔向练飞虹,可就在这时房门传来敲声。
“……童姑娘,我来探望前辈。”房门只是虚淹,外面的人伸了半边险进来,正是高大英挺的湘龙派剑士庞天顺。
佟晶突然看见他进来不禁呆了一呆,才急急将药碗收在背后,可是情绪仍未能平复,急急向庞天顺说:“那么由你看着他吧!”然后打开门来擦过庞天顺身边而去。庞天顺想不透她何以这般举动,不禁搔了搔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