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林湮村,不该这样对她的邢猎反复想过这许多次了。
可是现在再想又有什么用?
后来佟晶把最后遇到川岛铃兰时她所说的话,转述给邢猎知道。
“兰姊说:她要尽一切力,延续你的梦想。”佟晶这样告诉他。
邢猎听后只是沉默。之后他在同伴面前几乎没再提过川岛铃兰。
可是从那天起他就下了决定:
我不能够令她失望。
邢猎决心,绝不会辜负川岛铃兰这情份。在她回来之日,他必定要让她看见一个更强的自己,要让她再次看见他真正的笑容。于是这些日子他都一直在思考和试验,不靠左手右足仍能提高战力的方法。
他这时才反省过来:先前因为创出“浪花斩铁势”实太兴奋,忘记了多变的武艺和适应力也是自己一贯的长处,目前的困境还是有办法克服的。
何自圣掌门几乎盲了,仍然能够令叶辰渊那样的剑豪畏惧。我也可以。
然而到了最近,在得知“御武令”的传闻之后,邢猎转而为川岛铃兰的安危担心。
直至目前来袭的武者虽然都不足为患,但毕竟川岛铃兰一人孤身在外,不像他们五个可互相照应,若遇着对方使出阴谋诡计,也难逆料,不由邢猎不担心,何况更强的敌人,很可能仍在后头就连“九大门派”也都接到“忠勇武集”的铁牌。在朝廷的威权之下,他们反应如何实难预测。
现在邢猎唯一寄望的是,他们五个已将武林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令川岛铃兰遇袭的机会大大减低……
邢猎从未如此担心川岛铃兰。他一直以为她是个永远不用让他担心的女人,可是现在他的感觉变了。
只因在分别之后,邢猎才真正知道,自己对她有多珍爱。
日照渐斜。邢猎仰起头来,看那寺后树林的蔽天绿叶,回想跟川岛铃兰最后相处的那天,在漫天红花之中看她练刀的情景。那大刀卷过的一刻,多美。
从来自行我道的邢猎,第一次感到如此孤单。
他把钵里的水倒出来,顺道清洗小刀上的血溃,将刀刃往裤子上抹干收回皮鞘里,拿着洗干净的蛇肉走回野寺。垂头看着钵中肉时,他不禁笑起来。
假如阿兰也在的话,肯定叫得比佟晶更大声东瀛人哪敢吃蛇?不,改天带她回泉州家乡吃土笋,那才真的吓死她……
邢猎回到佛殿里,只见圆性和佟晶已把殿中央地板清理好,张开了各人的卧铺。佟晶在中间架起一堆柴,准备给邢猎煮食。
练飞虹这时也从佛殿正门回来。只见他赤着上半身,从头到脚通体涂上了青绿的浆液这是在庐陵居住期间,猎户出身的八卦门弟子孟七河教他们制作的野外伪装,除了颜色之外更能掩盖体味,在山林里就连野兽也无法警觉。
“回来啦?辛苦了。”圆性向练飞虹说。飞虹先生只是微笑,接过佟晶递来的布巾和一堆树叶,去抹脸上干结的绿浆。
“总共多少个?”圆性问。
“全部。”练飞虹冷冷回答,并无昔日的嬉闹。他脸上和身上仍散发着未消的杀气:“对不起,和尚。我可没你那般仁慈。”
“我只是对畜生如此。”圆性说:“它们咬噬,不过为了肚子饿的缘故。我记得太师伯跟我说过:众生六道轮回,就以人身最是难得,因人最多选择。有选择,才有善恶之别。”
“总之这一、两晚,我们可以睡得安乐些了。”练飞虹淡然说着,抹去涂在脸上的绿浆,重新露出样子来。只见他的脸较圆性、邢猎等更要疲倦,比往日好像又苍老了几年。
如何严谨的修练,也难让他逃过岁月的侵蚀。这段日子对练飞虹的影响更是比后生小辈明显。
自从入了江西西面省界的荒野后,“破门六剑”一直被这鹰扬帮用猎鹰监视去向,于是遁入不见天日的密林之中,对方却又改以猎犬追踪,令他们一直暴露行踪。鹰扬帮不断将他们所在的情报贩卖给沿郊道骑马而来的武人,十多天来“破门六剑”已有三晚受到突袭,虽然都将对方杀退,但却大大耗损体力精神。圆性和练飞虹忍无可忍,也就设下这一着,将跟踪而来的鹰扬帮众截杀。
“那好哇!难得遇到这座佛寺,我们可以在这儿多歇息一天了!”佟晶兴奋地说,指指殿里的柴薪:“那可以打火做饭吗?”
“趁天还没全黑前要做好。”邢猎说:“而且就在这儿做,别让烟往天空冒。”
佟晶欢天喜地地准备生火,但一看见邢猎手上那钵肉,马上吐舌皱眉。
“哦?哪来的?什么肉?”练飞虹问着时仍在抹身。他一身皮肤虽已因年纪而松弛,但胸腹肩臂的肌肉仍然结实精壮,比诸许多年轻人也不遑多让。
“啐!臭老头!”佟晶见了厌恶地别过头:“到外面穿衣服去!难看死了!”
练飞虹反而咧齿笑起来,曲起两臂把一身肌肉鼓得坚硬,特意展示给佟晶看。邢猎和圆性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对了……”练飞虹这时收敛起来,伸手指指上方殿顶。“那小子……干什么?”
“他说要看着外头。”佟晶说时目中显出忧心:“但我看他更像是想一个人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