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习小岩浑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到这儿来,只是无语看着霍瑶花这担着大刀的美丽姿态。只因她跟那个他苦苦追寻的女人实在太相像了。
霍瑶花借着熊熊火光,瞧着习小岩好一会儿,心里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嫣然一笑。
“我们都为对方杀过人,彼此的命运已经连在一起了。”
破门六贼
一张破破烂烂、状如庙宇符咒的纸片上,横书了这四个潦草的大字。下方紧接是四行小字:
邪派狡辈 僭称名门
恃凶杀掠 劫民自肥
蛇群鼠聚 贱淫不伦
恶孽迷天 罪当十诛
这样的“破门六贼”声讨状,在临江城南的梨花巷大路上,贴满了四周房屋与商店墙壁,大半已被三月的毛毛雨雾渗得绵烂,有的掉出半片随细风轻晃,有的散落在水洼里融成了一团。
分明是午后的光天白日,这梨花巷街道却空寂无人,不只平日沿街摆卖的贩子全不见了,就连两旁房子的商铺也都关起门来。街心就只得一条流浪狗咬着腐坏的骨头走过,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这寂静情景,加上满墙满地密密麻麻的纸,整条街道乍看有如变成幽阴的树林。
街里唯一仍打开门口的,是在西首尽头处那座“迎风客栈”,洞开的大门前未见一人,门内的大厅也都空荡荡。
“迎风客栈”虽说是旅店,其实无人落脚。临江城里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客栈数年前因生意不佳,把二楼好些客房拆了改作饭馆,却引来城里三山五岳人马聚脚,渐渐在店里私开赌局,结果店东只靠少许的抽成维持生计,店子被黑道鹊巢鸠占,成了活脱脱的贼窝,乏人打理下一片落魄龌龊,就算在外头也嗅得出一股潮湿的霉味,城里的良民都不敢接近。
那声讨状下面写着挑战“破门六贼”的日子地点,正是今天这家客栈。
春雨不断在下,街里泛着大片迷蒙白雾,四周物事全都笼罩在一层淡淡湿气中。一切仿佛都变慢凝止。
此时出现一人,左手撑着一把绘了优雅梅花图画的纸伞,右手牵着仍在喘息中的白马,站在街道入口跟前。
这人一身白衣,身材细小,被纸伞遮着面目。其腰间挂了一柄长物,用油布套仔细包裹,以防沾水。
这人把马缰绕在街口的木栅栏上,跨开穿着革靴的双足,踏进了这条诡异街道。
几乎同时刻,街道两旁窄巷深处,微微传来足步在水洼中移动的声音。
这人毫不理会,仍然走入街心,直到“迎风客栈”门前才站住,然后掏出一方布巾,仔细抹拭衣服和手上的水渍,这才轻轻把腰间那油布套解开。
只见布套之下露出一个造型古雅的剑柄,铜柄首与剑锷护手都铸成卷云状,手柄交错缠着紫色的布条。
这人将纸伞略抬起来,现出一张英气娇俏的脸庞,以雪白头巾包覆着发髻,正是佟晶。
她灵动的眼目里,有如透出烈火。
同时街道两旁巷口和屋顶墙头上,冒出了二、三十人来,在细雨中各自提着刀枪剑棒各般兵刃,隐隐已将佟晶包围在中央。
这群人衣饰和手上兵器不尽相同,一眼就看得出分属几个门派。他们皆是地方上的武林人士,早就风闻近月来一干自号“破门六剑”的强豪大闹赣北,现在首次亲眼看见那六人其中之一的女剑客,竟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娇滴滴姑娘,惊讶沉默了一阵子后,就不禁笑起来。
佟晶未有理会他们讪笑,仍然盯着前方的“迎风客栈”,从腰带内掏出一张折叠的纸片抖开来,正是那贴得满街满巷的“破门六贼”声讨状。
三人此时从“迎风客栈”现身,其中两个自大门并肩步出,另一人则在二楼窗户跳出来,蹲在屋檐之上。
佟晶朝着门前的人举起那声讨状。
“这东西。”她恨恨地问:“你们写的?”
佟晶仍带稚气的红彤彤脸庞,配上这么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又令街上众多武人忍不住一阵哄笑。
可是客栈出来那三人却没笑。他们看见来的只有这女孩,全都露出失望的表情。
站在客栈门前那二人中,左边的是个身材甚高壮的汉子,面貌四十余岁,眉目间精光闪烁,一头发髻已然秃了大半。他扬起披风,展露出腰间一柄十分贵重的镂饰雁翎刀,看那皮革刀鞘的色泽,就知道这柄刀已经传承了许多年。
他左手把着柄头,站姿雄伟,隐有一方之主的气度,此人乃是临江城内第一大武馆、阮氏无极门的当家馆主阮韶雄。
阮家祖上艺成于无极门后自成一系,已在临江立足设馆四代之久,声势颇大。就数此刻包围在街上的众多好手,里面有十三人都是阮韶雄带来的无极门弟子,占了将近半数。
阮韶雄听闻这“破门六剑”不同一般匪盗,数月来在江西北境内夺取官银,全都是大剌剌地行事,甚至正面往官吏的府邸索要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