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思道催促村姑都出外去,他跟鄂儿罕才施然步出。韩思道手里还提着一坛未开的米酒。
术王众早就在外头,四处凶神恶煞般呼叫,把躲在屋子里的村民都赶了出来,聚集在祠堂外头的空地上。男女老少诚惶诚恐地站着,太阳映照一张张因为刻苦劳作而皱纹深刻的脸孔,差不多两百人竟是静得不作一声。
韩思道走到众人跟前,把酒坛放在身边地上,一条腿踏了上去,两肘搁在那膝上,状甚悠闲。
这车前村在庐陵县城的东北方三里之外。他们特意从青原山拐了一个大弯到这边来,因青原山在县城的东南;城里那几个多管闲事的武者,此刻应已知道黑莲术王的根据地就在山上,断没估计到他们又会绕去北面的村子作恶。韩思道和鄂儿罕丝毫不担心会再遇上那干人。
更何况有术王猊下出手,那些家伙必然忙得不可开交,也许已经挂掉两、三个了!
“我们在这里过了一晚,吃喝饱了,睡也睡足了,总算消了昨天的一身霉气。”韩思道朝村民微笑着说:“是时候要走了。”
村民听了马上松一口气,心里在感谢老天爷保佑,却仍都不敢声张,怕露出高兴表情来,又会惹怒这些恶魔。
“不过呢,走之前我们要带走一些东西……”韩思道挥挥手,示意手下将他们的马匹拉出来。村民看见马鞍旁那些布袋,大惑不解。
其中一个术王弟子,手里拿着一大叠写有咒文的纸符,更令人感觉不祥。
“我们要带走的,是你们。每一个人。”韩思道轻佻地说,有如在说一个不甚好笑的笑话。
村民心中一惊,又听不明白。这十来口布袋虽然又宽又大,怎可能装得下百多二百人呢?
可是再细想之下,他们终于懂了:
要带走的不是整个人。是人体的一部分。脑袋。
恐惧的叫声似浪潮响起。
韩思道“呛”地拔出腰间长剑,那银芒在阳光下照得人眼目不能直视。
八个术王众亦一一拔出兵刃,在外头守住各条道路。
鄂儿罕则双臂交叠胸前,一动不动。那双死鱼般的眼睛却更令人震栗。
“住口!”韩思道凶厉的叫声,遏止了村民的惊呼。人们紧凑在一起,有的还怕得互相拥抱。
“不要让我们多费工夫。”韩思道继而命令:“乖乖的话,每个人都有个干脆。只要有一个人想逃走,哼哼……那么所有人都不会太干脆了……总之死之前都得先失掉身上一些东西……”
村民看着他手上剑光,惊得全身都是冷汗。近二百人发出的体臭,夏风亦吹之不散。恐惧的气味。
明明有接近二十倍的人数,但车前村的村民半点儿没有打倒这干妖人的把握。他们早听过黑莲术王弟子是何等可怕,就连县城都来去杀人自如。
众人之间有的壮丁,心里燃烧着怒火,但一想到要是反抗,会连累所有村民受到不敢想象的折磨,胆子先就缩了一半。
难道就要这样甘心就戮吗?我们岂非就像家畜?
韩思道看着他们,一双细目闪出恶毒的光芒。他就是想他们来点反抗。虽然会比较花气力,但看看羔羊的垂死挣扎,比单纯处决要好玩得多。
他正要想怎样开始动手时,一个术王弟子突然说:“有人进村来……”
韩思道稀疏的眉毛一扬,朝着手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北面的村口远处有个影子,似是牛或驴子拉着的木头车子,正缓缓向村里驶来。
“我去看看。”他回头朝鄂儿罕说,又着手下镇住众村民,然后一人朝来者的方向跑过去。
韩思道走近才看得清,确是一辆车子,可拉车的不是牛马。
而是人。
只见四个身材颇壮的男人,手腕全都给缚在一起,用绳子牵着后面破旧的木头板车,状甚吃力,似乎已经拉了好一段路程。拉车的男人衣衫破烂,蓬头垢面,还要一个个给打得鼻青目肿,非常狼狈,而且表情很不甘心,但又似乎被某种恐惧驱策着继续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