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相处起来,一应如旧,然而两年的空挡终归是改变了一些事物,譬如夏侯沛更为厚脸皮了。
用过晚膳,母女散步消食,不免便说到战场上的一些事。
看多了生死,看多了人命脆弱易逝,内心坚强了,冷硬了,便如裹上一层铠甲,外物不能伤害。与此同时,她也更遵从本心了,人生苦短,莫要真的到了那一日,才来怨悔岁月匆匆。
夏侯沛说着话,总盯着皇后看。
那目光专注而深情,皇后就是再不动声色,也颇觉不自在:“时候不早,王妃必在等你的,早些回府去吧。”
夏侯沛小脸耷拉下来:“儿才见阿娘,阿娘便要赶我。”
“你在这总有两个时辰了。”皇后淡淡指出,待得够久了,赶紧走。
夏侯沛便道:“那么多日夜的辗转思念,两个时辰抵不过万一。”
皇后转眼来,道:“你回是不回?”
夏侯沛不满地嘀咕道:“怎能说是‘回’,唯有到阿娘这里,才是‘回’,余者皆是去。”
皇后只做没听着。
夏侯沛便哀声道:“阿娘……”
她不想走,好不容易见到了皇后,她不想又去一个看似是家,实则不过一座冷阔府邸的王府。
这又是哀求,又是留恋的小模样,真是可怜极了。
谁见了,都要心软的。
皇后在心中叹了一气,温声道:“再逗留宫门便要下钥了,你已老大不小,也不好再留这里。明日得空再来吧。”
受到了温柔安抚,夏侯沛也不是纠缠不休的人,她就是,舍不得走,哪怕只是短暂一夜,她抿了抿唇,看着皇后,轻声道:“儿去了,阿娘可要想我。”
就这么点路,都在京里,就这么一夜,哪怕她没明说,皇后也知夏侯沛明日必会绞尽脑汁的想出由头来回到这里——又不远,分开也不会久——有什么可想的。
皇后正要如此说,触到夏侯沛,满是期许,满是依恋的目光,她顿了顿,心思百缠,想了又想,终是道:“好。”
夏侯沛满足了,想到方才自己说的话,虽知阿娘答应想她,只是想女儿的她,夏侯沛仍是觉得有些羞涩。
她从宫中辞出便回了王府。
入府,便见家令欢喜地迎上来:“殿下,可算等到殿下回来了。”
夏侯沛心情不错,见四下秩序井然,暗道秦氏还是靠得住的,见家令也温和几分:“孤不在京的时日,你受累了。”
家令忙惶恐道:“臣不敢,臣本分之事,何敢称累。”
夏侯沛一笑,大步往里走去。走到垂花门,便见秦氏匆忙迎了出来。
她出宫门,便打发人回来过,秦氏应早已得到她要回来的消息,不当如此匆忙才是。夏侯沛看了看她,不动声色。
待秦氏见过礼,方道:“京中诸事,我皆已知晓,你辛苦了。”
秦氏见她如此言语,便知她当是满意的,也甚为得体地回了一句:“妾本分所在。”
说句良心话,殿下除了一碰上与皇后相关之事小气了些,其他时候都是极好相处的,就连当初她初接手□□内务,有些仆役仗着人老权重,不肯配合,秦王也给行了最大方便,配合着她将内权收拢。
至于他小气的地方,秦氏也只觉得殿下极为孝顺罢了。
走到堂上,夏侯沛瞥了眼几上两盏尚未动过的茶水,道:“方才有客在?”
没听到回话,夏侯沛回头,便见秦氏有些迟疑,有些不安,有些胆怯,有些强自镇定。夏侯沛立即明了,想到先时夏侯恕反时,秦氏恐京中生变,累及诸王府,便将晋王妃接到了府里来,想必周氏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