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石宝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他难得地语气激动了起来:“你想自己一个人做英雄吗，要我做一个逃跑的懦夫，我可做不到！”
“别糊涂了，根据大哥的命令，我是这里的副指挥，你一个后来支援的，也得听我号令！”凌振一把抓住了石宝的衣领，怒吼着说道:“这里后面联通着一条山路，那里四面都是悬崖峭壁只有城内可以到达，金人虽然不知道那条路，但他们必然会拼命攻打通向哪里的道路，我会在这里拼死挡住，你带领一百人保护百姓走，快，别让老子说第二遍！”
石宝死死咬着牙，半天过去，他的眼中仍然是复杂而凝重，完全不能做出抉择来。
缓缓地走到城墙后方，看着下面在给神武军战士们包扎，送饭的百姓们，石宝只觉得钻心般痛，一拳砸在坚硬的城墙上，他陷入了迷茫的漩涡中难以自拔。
“你记住了，有时候，逃跑不是因为懦弱，而是为了最后的胜利。”凌振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看着石宝的背影，只是语气低沉道:“我们的牺牲，也绝不是无谓的，最后的胜利，都是我们每一个人拿命拼出来的！”
“去吧，别让兄弟们的牺牲白费，别让这些百姓的拼命白费，带着他们，走，走吧！”凌振的怒吼宛如雷霆爆裂般，传到了城上城下每个人的耳中，他们顿时不约而同把视线集中到了凌振，这个不算高大，也不算多强壮的青年身上。
石宝转过了身，他望着这个熟悉的人，始终也没有说话，眉宇间的凝重却彻底消散了，就好像放下了，领悟了一般。
那一天，石宝最后还是离开了。
无数百姓成群结队开始拖家带口远离家乡，神武军战士们抽调出一百人，帮助他们运送粮食，保护安全，所有人沿着南门的一条山间小道，开始了撤离工作。
如此多的人行动必然不可能瞒得过金人的探子，当晚金军就开始了猛攻，十余万大军就像虎狼一般凶猛，对着城墙发起了搏命一般的攻势，火炮和火油不断倾倒而下，让他们难以通过云梯攀附，金军不气馁，派出冲车和铁盾车保护云梯，继续不顾性命猛攻成都城池。
这边凌振要给孙立报仇，让石宝带着百姓尽量撤退，他却拼死操控火炮，又让百姓在城内拆除一切房屋和铁器，加紧制造火炮火药，和金人拼命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
“听好了，拼死也要掩护石将军带着百姓们撤走，多走一个人是一个，我们已经做好了必死的觉悟，要是第一个死的，我随时准备着！”凌振一边操控着火炮向城墙下金国军队聚集的密集处狂轰滥炸，一边怒吼道:“怕死的，可以乘早离开，老子绝不拦着！”
“我们没有孬种，神武军都是真汉子，死便死，多杀贼又有何惧！”最后剩下的几百名神武军战士仰天怒吼着，拼尽全力跟杀到城墙上来的金兵们短兵相接，猛烈厮杀，城墙上顿时血流成河，惨烈至极。
“混账，本将军还拿不下这个几百人防守的破城是么！”完颜宗望在远处的战车上观战到现在，已经再也坐不住了，他拔剑怒吼一声道:“来人，把在汉中把守的五万大军抽调半数到此，加紧攻城，不能让贼人乘机走小路逃跑了！”
上官辉龙道:“汉中兵马要守备岳飞韩世忠来援，如何能擅自抽调？”
完颜宗望怒骂道:“这里我说了算，赶紧去！”
众人无奈，只得照做了，第二日起，攻城金军总数达到了将近二十万，虽然其中半数以上都是二流战斗力，但对于成都这座已经摇摇欲坠，全靠意志力在撑着的城池，早已经是不堪承受了，神武军战士们牺牲越来越多，逐渐，已经连三座城门都快守不住了。
十天很快已经过去，这些日子里，凌振白天里指挥守城亲自发炮，晚上带领百姓研发火炮加强防守，同时还要掩护石宝从南门的山间小路撤离百姓防止金人偷袭，在第十一天时，终于撤走了整整一半的成都百姓。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劝他撤退，就算动用武力，也是没办法的了。”走在赶往成都的山间道路上，石宝心中却是阴沉不已。
最后一趟任务结束了，石宝想着这一次最后一次回来接送百姓时，必须强行带走凌振，然而，到了山顶后，很快，他就愣住了。
城内，几乎没有一丝声音。
安静地，让人毛骨悚然。
石宝来到了靠近城北门的一处山岗，他清楚，凌振的火炮阵地，就在这里。
事实上，石宝已经猜到了大概的事情，他只是，寄希望于万一的奇迹发生。
终于，绝望的一幕，还是出现在了石宝的眼前。
那巨大的青铜火炮上，到处都是血迹斑斑，不知道是金人，还是汉人的，此刻，这座火炮已经彻底失去了他的操控者，那漆黑的炮口，似乎也在诉说着它往日里杀敌无数，给无数侵略者带去死亡恐怖的强大。
但如今，它和它的主人，都已经长眠在了这个战场上。
凌振还和平时一样，就那么坐在操控位上，睁大着双眼，就好像在跟敌人拼命血战，在这个男人的眼神中，只能看到来自于对侵略者极端的仇视，所喷发的怒火。
而他已经失去了所有气息，坐在这里的，已经是一个没有了魂魄的人，他仍然维持着跟敌人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姿态，哪怕死，也要累死在自己的兵器旁边，绝不倒下，绝不言败！
眼前的一切很明显。
成都城，已经被金军占领，轰天雷凌振，这个普通的青年，他选择了和之前的无数战友一样，奋战到最后一刻，直到累死在城墙火炮架上，眼泪和大局，需要有人做出抉择，和背负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