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礼怒道:“这些乱民煽动人心攻入宫城,难道是要跟着安禄山造反?”拔剑就要冲上去。
菡玉制止他道:“将军少安毋躁,民众只是抢夺财物,不可妄伤人命,以免引起暴乱。将军还是把皇城外那几百骑兵调入,协同禁卫一起维持秩序。”
两人一同去皇城门,调集王思礼带回京的数百军士,边令诚忽然从后面追上来,大叫道:“王将军,吉少尹,大事不好了!”
两人回头,只见边令诚满脸黑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急道:“乱民抢夺左藏大盈库不成,居然放火焚库。崔大尹正在救火,人手不够,将军少尹快帮帮忙吧!”
王思礼道:“那宫城这边怎么办?难道眼看着乱民扰乱宫廷?”
边令诚道:“将军还管什么宫城呀,里面都没人了!是一座空的皇宫重要,还是积满财帛的左藏库和大盈库重要哇?”
王思礼气道:“烧了就烧了,烧得好!留下来还不是都要进安禄山的口袋!”
菡玉道:“左藏库里都是绢帛轻货,好过满仓粮储落敌手中。况且叛军贪婪,若得不到钱财,必掳掠百姓,更加征敛,还不如把这些财帛留给他们。”
王思礼不忿道:“少尹倒是宅心仁厚!那少尹便去救火罢,思礼绝不能放任这些乡野之众乱来,玷污陛下宫阙!”分一百军士与菡玉去救火,自己进宫去了。
边令诚苦道:“一百人也聊胜于无,少尹咱们快走吧。”
菡玉道:“往后京中必然更乱,禁卫又被陛下带走,光靠王将军这几百人顶不了事。大官可召集京兆府及长安、万年两县官吏协助。”
边令诚道:“府衙县衙哪还有人哟!就剩崔大尹手下几个人了,都在帮着救火呢!”
菡玉略一思索,说:“府县无人,官职空缺,不如临时募人摄领,帮助维护京师治安。”
边令诚连连摇头:“少尹,你是在说笑罢?这官府职位哪能募人来做?不是正好给了那些乱民可乘之机?”
菡玉道:“长安城中没有乱民,只有慑于战乱心生恐慌的苦难之众。眼下府县做的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不然众吏也不会避之惟恐不及。若有人愿来应募,必是心怀西京存亡、愿为百姓做事的有志之士。”
边令诚顿足道:“唉!我也全没主意了,少尹说行就行吧!”将王思礼的一百军士分成两拨,匆忙赶到左藏库和大盈库,替下崔光远的京兆府吏来,命他们到府衙县衙门口张贴告示,招募市民暂代府县官职。
好在两库刚起火不久便被发觉,边令诚发动了宫里的内侍宫人都去救火,加上王思礼这一百人,用了两个时辰总算把火扑灭了,只烧了两座库房,损失不大。崔光远那边还真募到了愿意代摄府县的人,一一指派下去。回头去宫城,王思礼也已肃清宫廷,把一干闯进宫内的民众全都赶出朱雀门外,无人敢再来犯。
菡玉和边令诚回到太极宫,王思礼正命部下收拾残局,见边令诚带着众内侍宫女回来,连忙叫他道:“边大官,快来快来,我这些手下粗手大脚的,可不会张罗这些精细物什,还是交给大官罢。”
边令诚喜道:“王将军不愧是沙场宿将,此番牛刀小试,片刻就将乱局收拾得井井有条。”
王思礼道:“大官是太心软了,才会让这些乱民肆无忌惮。刚刚竟然有人胆大包天,骑着毛驴踏上太极殿来!我斩了几个领头闹事的,立刻都乖乖地退出皇城去了。”
边令诚附和道:“是该,是该!看谁还敢造次!”看了看天色,又道:“这午时都过了,两位从早上到现在一直烦忙,一定都饿了,先去公厨用些饭食罢。如今这形势,宫里也不比往常了,两位就先将就一下。”
王思礼道:“有劳大官。”跟着边令诚去。菡玉却道:“下官还有些事要办,就此别过。”
边令诚问:“少尹,你要去哪里?”
菡玉道:“哥舒将军落入贼手,陛下尚不知晓,下官赶去禀报。”
王思礼也止住脚步,说:“少尹,一会儿我也随你一起去。”
边令诚变了脸色,无措道:“将军和少尹都要弃咱家而去么?好不容易稍稍安稳下来,两位这么一走,要是再生变数,叫咱家可怎么办呀?”
菡玉道:“王将军此番杀一儆百,短时之内乡邻不会再生乱。大官有崔大尹协助,又募到多名义士暂摄府县,应无大碍。”
边令诚苦着一张脸:“少尹,崔大尹原本也是少尹,吉少尹这一走,大尹不相当于左右臂膀皆失。报信派个驿兵去便可,少尹何必亲自劳动?”
菡玉低声道:“下官非亲自去一趟不能心安,请大官见谅。”
边令诚一跺足,发狠道:“好好好,你们都走罢,都跟着陛下去,等安禄山来了,大不了就是把城门一开,放他进来好了!”
菡玉道:“待见过陛下,我……自当回来,与长安共进退。”向边令诚一抱拳,饭也不吃,径自上马而去。王思礼连叫她数声都叫不住,只得也策马率部下跟上。
菡玉从城北芳林门出,一路打马疾驰,王思礼等人在后头连追带赶才勉强跟得上她。一直飞奔了五六十里,已到咸阳以西,接近黄河。王思礼望见远处有黑烟升起,疑前方有变,连忙快赶几鞭靠近菡玉,劝她停步查探清楚再走。
菡玉哪里肯停,不顾王思礼劝阻,执意往前。到了黄河岸边,只见河上西渭桥着了火,浓烟滚滚,河对岸有禁军正引水灭火,却无人敢穿过浓烟到桥上来,只灭了北岸那半边,南岸还在冒着烟火。
王思礼喜道:“看来陛下还没有走远,总算追上了。”眺望对岸,认出领禁军灭火的正是皇帝身边的高力士,连忙挥手大喊:“高将军!”
高力士人老眼花,看不清是何人,高声问:“对岸何人?”
王思礼道:“末将王思礼,与京兆少尹吉镇安从潼关来!”又问:“陛下圣躬安否?”
高力士道:“原来是王将军、吉少尹。陛下就在前方,距此不出五里,一切安好!”
王思礼大喜,拉着菡玉一起朝黄河北岸拜了三拜。又召来随行军士,就地取水,帮着高力士把南岸的火也扑灭了,过桥去见高力士。
王思礼问:“高将军,陛下是刚过西渭桥么?为何桥会起火?”
高力士叹道:“是右相放火焚桥以防追兵,陛下不忍绝百姓求生之路,因命咱家留下将火扑灭。不想火势甚大,幸好将军和少尹赶来,不然只怕咱家还要有负陛下之托。”
王思礼忿然道:“陛下仁厚恤民,右相却……”被高力士瞥了一眼,止住了没有说下去。
菡玉低头不语。高力士道:“火已灭了,咱们也起程罢,晚了怕陛下乘舆已远。”
三人一同上马西行。走了四五里地,遇上禁军队伍之末,全军正停下休息。殿后的将领对高力士道:“陛下久不见将军回还,怕将军走了岔路,命我等原地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