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城里,总是会有这样一幕:一个黑衣小女孩扛着一根鱼竿,提着一只木桶,走向城外那条小河,等到黄昏的时候,她那只木桶里,总是会有那么几条肥硕的鲤鱼。
然后她会留下最大的一条,剩下的就卖给那些守城的军士,那些士兵往往凑钱也会买上一条,然后拿去找老陈头弄一弄,可惜大将军下令不准喝酒,不然那滋味可就赛过活神仙了。
而作为在伙房做事的鱼七,时常也能趁到一些,每每坐下,老陈头就唾沫横飞,说自己年轻时候的事迹,往往把自己说得那叫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只是他那一身的肥肉,人们听归听,可没谁相信。
或许也知道说这些没人相信,老陈头话锋一转,直接说起那战场上千兵万马,万里黄沙的波澜壮阔,只是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的凄惨光景,可把这群年纪不大还没上过战场的士兵吓得不轻。
然后他干笑了两声,或许是担心被安上一个扰乱军心的罪名拖出去斩首示众,又说起年轻时到南方去打仗,在那条叫新雨河的河畔上,邂逅某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每当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总是显得有些惆怅和怀念,想来定是真的了。
一堆人围着桌子听得津津有味,连鱼七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老陈头还有这般传奇的过往?
而伙房中的其他人,看着这群家伙那入神的表情,一个个摇头叹气,这些故事,老陈头不知在他们耳边念叨了多少遍,耳朵都起茧子了,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也跟这些人一样的表情,后来听多了,也就那么回事。
他们甚至都能记住老陈头接下来要说什么,无非就是那新雨河的河水如何如何清澈,那两岸的柳树如何如何翠绿,他是怎么用柳条编织了一个花环待在那个女子的头上,那女子笑得是如何如何的甜美……
鱼七听着老陈头诉说这些往事,第一次的时候觉得是故事,后来听多了,也就真的成为故事了。
故事故事,故人的事,对新人说。
鱼七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街道上还有士兵举着火把,交叉着巡视,在火光的照耀下,他很快发现了一个熟人——梁恩。
那个被自己杀了的胡世明的表哥,那个在天澜学院的考核上差点也死在自己手上的梁恩。
此刻梁恩穿着一身盔甲,腰间陪着一柄长刀,在他身后,七八个人举着火把跟着,显然这一支队伍由他带领。
鱼七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梁恩,梁恩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鱼七。
对于鱼七,他心里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撇开表弟胡世明不说,因为这个家伙,他丢掉了进入天澜学院的机会,所以才被家里人扔到这鸟不拉屎的边关来受罪,因为这个家伙,让他在家族中完全抬不起头来。
凭着自己的本事和家里的疏通打点,他才捞到了一个伍长,他也想着能在边关杀敌立功,好洗刷掉没有进入天澜学院的耻辱。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遇上的鱼七。
他右手紧紧的握着刀柄,杀气弥漫,前行的步伐直接停住。
他身后的士兵很快心领神会,直接把鱼七围起来。
鱼七皱了皱眉头,看着梁恩,突然笑道:“哟,这不是梁公子嘛,怎么你也跑来当兵了?”
梁恩冷声道:“拜你所赐。”
鱼七上前一步,“瞧你这话说的,当兵有什么不好,杀敌立功,为国效力,为民谋福。说起来,我们还真是有缘。”
梁恩冷笑一声:“我看冤家路窄更为贴切。”
鱼七指了指周围围着自己的士兵,“你这是想报仇?几天不见,混得不错嘛,连伍长都当上了。”
梁恩没有回话,冷省道:“大将军有灵,一旦发现可疑的人,可以先斩后奏。”
众人齐声道:“是!”
鱼七眉头一皱,看着准备抽刀的众人道:“怎么?你们想谋害袍泽?如果我没有记错,军规可不允许这么做吧。”
众人一个个面面相觑。
鱼七掏出一个牌子,“我其实跟你们一样,都是来杀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