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场的三道四书义八股文,已经尽数答毕,剩下的四道题按照惯例应都是五经义八股文了。
冀漾打开试题卷,垂眸,往下看。
一口气看过四道题目,思路便顺着屋顶淅淅沥沥的雨声,蔓延入心。
滴滴嗒嗒的雨声,深深地荡起了文思的涟漪,悄然无声。
雨渐渐紧了,有越来大的趋势,带着冬季残留的寒意,往人的衣领里钻。
冀漾把身上宽大的兔毛毯子折成四层。
这样更厚,更暖。
旁人都是单的,唯独他是毛的,还是四层的。
冀漾想到花沅,更是思路流畅。
一时间,挥毫泼墨。
冻雨的天气,举人与号兵都很难挨,武人好歹经过训练,能硬挨着,然而文人大多手无缚鸡之力,又哪里受得住这份苦?
有很多举子都熬不住了,被监考的号兵送到明经楼去,这也就代表此次的答卷,被作废了。
想要达官显贵,在没有恩科的情况,还需再熬三载。
剩下人依旧在坚持,可大多数都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西面,一片浓烟涌出。
“走水了!走水了!”
“走水了!”
外面一片混乱。
这回冀漾落下笔,撩开竹帘,往西面瞅去。
暂时离他还不算近,不过待火借风势,具体燎到哪,也都还不好说。
不过贡院着火的事不算稀奇,但都是在天干物燥的日头里发生,这回下着雨还能着火,这运气也没谁了。
记得最严重的一次,是天顺七年,春闱的第一天夜里,考场失火,在锁死的号房内,被活活烧死了九十余个考生。
因为贡院屡屡失火,不得不改建。
但眼前的贡院内,虽置有诸口盛满水,以备救火的大缸,但杯水车薪,如同虚设。
此事定有水分藏在里面,想来是被官员吃了回扣。
若是在这种易燃处用炭火煮饭,取暖,烛火照明,来阵大风吹倒烛火,便会引起火灾。
倘若大火烧到他这里,管他锁没锁,他也要冲出去。
家有娇妻盼着他归呢!
外面的浓烟很快消散,想来是火灭了。
真是幸亏有这场冻雨,不然还不知要添上多少条冤魂,多少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呢!
不过,这一刻他出不去,还是要以答题为主的好。
倏忽,灵感更强了,意之所向,笔之所落,尽是契合圣人的各种要求。
冀漾一蹴而就,写完了两道五经义八股文才停下笔。
忙完自己的事儿,他总要去着火点瞧瞧,省得被那些人手脚麻利的清理了证据。
于是,冀漾伸手示意,领了“出恭牌”。
在出号舍前,为了防止如厕时风雨吹进来,误了答卷,他将答卷草纸尽数受尽答卷袋中,放在拉杆箱里上了锁,然后才出了号房。
着火的地点是臭号,紧挨着茅房。
因为下雨的关系臭气熏天,茅房里面简直不忍直视。
里面放置的那种草纸,极为粗糙,并非是按照规制的类别。
因为有号兵跟着,冀漾还是方便了一下。
然后,又从着火点路过。
因为浓烟的关系,雨水中混着一股焦味。
瓢泼大雨加上救火的泼水,着火点的号房几乎是泡在水里面的。
旁边几个挨着火点的号房,传出凄厉的嚎叫。
“我的答卷毁了,毁了啊!”
冀漾随着声音望过去。
七八个考生在号兵的束缚下,状若疯狂的大叫,拼命挣扎,一时间,连身形高大的号兵,都没能按住文弱书生。
最后还是又来了一队兵士,才将几个举子控制住,押送至明经楼等候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