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那人,分得清好才怪。小舅妈不服气:“大姐不食人间烟火,谁好谁坏分不清。我可是听我娘家人说的,他们与大姐恢复走动之后,一个个的走了狗屎运,才能更上一层楼。我娘家人甚至是这么想的,估计他们看到咱们三个外甥女这么有出息,又看到你有大姐罩着,一直顺风顺水,所以想跟着沾光。别看现在大姐大妹叫的亲热,之前,叫姐姐的人,可只有你一个。他们那个时候,又在哪里?”
自己的老伴一直被大姐照顾,别人看得眼红,估计也想来分一杯羹。对,肯定是这样。如果他们真把大姐当亲戚,何必要等到如今才开始走动。
两夫妻你不同意我的意见,我不同意你的看法,两人一激动,就忘记太姥姥的感受,开始辩论起来:“我说你也真是,或许人家之前一直有跟大姐走动,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不管什么事情大姐都和咱们说,大姐一直有来往的,就那几人,咱们都知道。算了,既然是大姐愿意的事情,咱们也没必要反对。只是,在我心里,还是不太待见他们。”
小舅不太高兴,觉得老伴不可理喻:“哟,人家稀罕你待见?真是,你啊你,年纪一大把的人,还总说这些胡话。咱俩做事不靠谱,大姐办事,你还不放心?”
人总有缺点,小舅妈觉得大姑姐也不例外:“大姐心软,别人求她两句,她就傻乎乎被人骗。大姐没注意到的事情,我有责任和义务提醒她。只不过最后如何,还是由大姐拿主意。你怎么回事,当时那些人找大姐的时候,你不也和我嘀咕,觉得他们没安好心。”
此一时彼一时,小舅振振有词:“那是一开始,后来,我觉得他们也没给大姐造成什么困扰,所以觉得他们也没那么碍眼。”
老伴真是大姐的亲弟,两姐弟都一样的大好心。小舅妈哼哼着:“行,你们两姐弟,不亏是同一个妈生的,一样的性子。反正我从没指望你们两姐弟能分清哪些好人哪些坏人,我只能在旁仔细把关。”
老两口的争辩,令太姥姥好笑。这对老活宝夫妻,虽然不是什么大智之人,可是贵在真诚。虽然说话可能不是那么好听,不过,字句都体现出,他们两人,的确非常关心兰兰。
太姥姥觉得很欣慰,好在,兰兰有一个真正关心和爱护她的弟弟。而且,这个弟弟也值得兰兰的关爱。阿葛的性子,果然随了儿媳。当年,儿媳也是凭着她的单纯和善良,深深吸引着小艾。
她从不奢望尤家人能好好对待兰兰,所以,亲耳听到小舅两夫妻说起这事,她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对于穆家,她还是有点好奇:“兰兰没离婚之前,穆家对她如何。”
穆家是有着悠久传承历史的书香世家,虽然有这种那种的缺陷,然而,在大事大非面前,这个家族却从不犯糊涂。
说到穆家,小舅觉得特别轻松:“穆家可不一样,穆家人对大姐很好。有时候,穆家老人说的话,还没大姐说的话有份量,他们特别尊敬大姐。有人说,那还是看到您老的份上,所以,他们才对大姐这个小儿媳高看一眼。”
穆家,兰兰怎么会看上穆家阿正?如果她看上的是别人,又或者,当初在兰兰小的时候,她让亦心带走兰兰到它处生活,或许兰兰的日子又会是另一翻情景。
好不容易,小舅妈终于同意一次老伴的意见:“穆家不错,有时训姐夫的时候,也不敢给大姐脸色看。不过,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姐夫那个大哥,眼皮子够浅。”
老伴的嘴上没个把关的,怎么连这么也说。小舅瞪了她一眼,只是,却顺着老伴的话说下去:“其实也没什么,那家的大哥,看到大姐家里只有女儿没儿子,眼馋姐夫家里的东西。不过,这种想法,在囡囡出生之后,他就不敢再抱有什么幻想。”
他将穆亦漾在祠堂里一拳磺碎八仙桌的事情,绘声绘色地对太姥姥说,仿佛他就在现场一般。太姥姥听了之后,连连点头:“嗯,不错,这才是我的小孙孙。”
严格说来,太姥姥在穆亦漾的身上,除了性格单纯之外,她依稀找到自己的某些影子。
迟些时候,杨厚过来探望太姥姥,再一次看到小舅和舅妈:“大兄弟,咱们又见面啦。”
伯奶奶有意思,不太想见人,倒是大妹子身边的人,她个个都见一见。
小舅舅没想到,杨厚竟然还认得他:“我来看看奶奶,陪陪我姐。”
对于穆妈妈身边的弟弟,杨厚印象深刻。他记得,当初可能是受到囡囡的影响,这个高大壮,看他和老二的眼神,十分不友好,只差写着“我不欢迎你们”这些字眼。
小舅妈抱着小小,与抱着大大的穆妈妈聊天:“大姐,囡囡怎么瘦得厉害?”
这些天,囡囡晚上几乎没得睡过一次安稳觉,不瘦才怪。穆妈妈低声说:“孩子不肯让我守夜。这些天,都是囡囡在晚上都在守着奶奶。”
原来如此,她就说嘛,小外甥女怎么会瘦这么多,原来是照顾病人。她突然想到,好像大姐的奶奶,身体情况不是很好。你说这叫什么事嘛,大姐好不容易见到奶奶一面,若是老人家发生意外,那么大姐又得伤心好一阵子。
人人都羡慕大姐,然而,又有几个人能看到,大姐的苦呢?相比之下,老伴才是更幸运的那个。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舅妈看到杨宗竟然睡在外室,自己的外甥女就睡在内室的软榻,她非常不解,也有点不安心。她只有偷偷问老伴:“老葛,大姐就这么放心那男的?”
“你不放心大姐,还不放心囡囡?有几人能占囡囡的便宜。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多一个人帮忙照看奶奶,减轻一下囡囡的负担。”
老伴说的没错,囡囡这孩子,办事从不会出差错。这样一想,小舅妈也放心下来。
京城的糟糕天气,一直持续了半个月,都没有好转。纵使偶尔不下雪,它也没有转晴。天空是灰色的,没有一米阳光。大白天的时间,阴沉的天空,让人分不清这是上午还是下昼。
星期六的早上七点,穆亦漾去到院里折了一枝桃花回来,插在花瓶里。因为太姥姥喜欢鲜花,院里又种有五颗桃树。因此,穆亦漾时不时地去折几枝桃花回来,放在卧室。
太姥姥也在床上坐了起来,穆亦漾坐在床边:“太姥姥,今天的桃花好好看。”
是啊,桃花这些天,开的特别艳。太姥姥眼神有点迷离:“再好看的桃花,也比不上我的囡囡。”
人比花娇,说的正是囡囡。花一般的年龄,花一样的脸蛋。太姥姥双手交错,握在一起,仔细地端详着穆亦漾,慈详地说着:“囡囡,太姥姥累了,得好好地休息。”
太姥姥今天早上五点就醒,估计现在有点犯困。穆亦漾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阴沉沉的,照样没有阳光。她要不要把窗户开一个小缝,换一些新鲜之空气?可是,今天的风太大,还是不要开窗,万一冻着太姥姥,可不妙。
她握着太姥姥合在一起的双手:“那您先休息一会。”
这一次,太姥姥没有回答她,脸上挂着淡淡的慈祥的微笑,然而,眼神却没有光。
见壮,穆亦漾的心猛然跳得厉害。已经经历过三次生离死别的她,对这个场面并不陌生。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抖得厉害,颤抖的手指搭在太姥姥的右手脉上,没有动静;再伸手到太姥姥的鼻息,没有任何反应。
太姥姥,这个有着传奇人生的传奇女人,已经走了,永远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