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府的大堂里,一株檀香枯木精雕细琢,纹理细腻,上挂无数金元宝。金元宝在光线的映衬下,随穿堂风轻轻晃荡,闪着一阵又一阵亮光。
金家老爷,痴爱檀香木,更是痴爱金元宝。这树,是他最喜爱的千年沉水黑檀木。这金元宝,是他最得意的官银恩赏。官银上有东川王府的印徽。
金府家规甚严,偷盗一两者,罚断手足。树上的金元宝,得以幸免,高挂树上,多年来未曾遗失一锭。
金小姐哭哭啼啼,跪在金老爷面前,她瑟瑟缩缩,眼神之中,满是恐惧。跟前跪拜的,自然是自己的亲爹。但金小姐心里明白,爹爹素来喜怒无常,谁知道他今日会是怎样的心情,怎样的脾气?
金老爷背着手,并不看她。他一身锦衣绸缎,身材矮胖,活像一个装了百斤酒水的坛子。他静默良久,终是开口,却只是简简单单地问了句,“你确定遇着的,是他么?”
金小姐脸上,还残留几道瘀痕。楚南风下手重了些,她回府后虽先用鸡蛋敷了脸,却还是难以一时消肿。金小姐听得爹爹问话,连连点头应诺,“孩儿不敢欺瞒,正是他。”
“真是没用,带着打手,还给你爹我丢脸。”金老爷话语生硬,未有半分关切。
“下去吧。”金老爷转身,面无表情,挥了挥手。
万幸爹爹没有动怒,金小姐如释重负,内心的忐忑不安,顿时消失。她急忙自地上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裙摆,快步自大堂离开。离开前,她忍不住多偷看了金老爷一眼,心有疑虑,爹爹今日神色,平静地有些过份。
金小姐的眼神,正好与金老爷相遇。她觉察到了金老爷神色间的不喜,急忙低下头,默默地自大堂离开。
金老爷看着金小姐走出了大堂,一声低沉地呼喊,“阿福”。
在旁的金府管事秦阿福,快步走到金老爷跟前,毕恭毕敬,躬身行礼,“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你替我去办件事。”金老爷脸色平静,示意秦阿福近身,而后与他耳语了一阵。声音太小,未有传出大堂。
管事秦阿福,在金府已待了多年,为人老练精明。多年来,未有半分差错。
金老爷话毕,秦阿福嘴角抽动,扑通一声,跪在金老爷跟前,顿时老泪纵横,“老爷,怎会如此?怎会如此?老奴是看着少爷长大的,那楚家怎可以如此欺人太甚?”
“话就别多说了,下去办吧。”金老爷神色泰然,言语间尽是沉重。
“是……是……老奴这就去办……老奴一定……尽心尽力……把事情办好。”秦阿福表了态,他拿袖子擦拭了眼角,而后起身,快步离了大堂,下去张罗操办。
太阳爬上三竿,一只知了在连家棺材铺的柚子树上,吵嚷了半天。
连家棺材铺里,老连一阵忙活。棺材铺不大,门面只盛放了七口棺材。
这棺材样板,有大有小,材质各样。大的是给大人用的,小的与孩童的身板倒是匹配。华丽些的,是为相对有钱的人准备的。那口雕功差些的,是专给镇上平头百姓打造的。
棺材的大小、材质、雕功,老连都是有谱的。开价开得合理,做工也有保障。所以这连家棺材铺,倒是比镇上其它的棺材铺,更有生意些。
老连在店铺里边刨着木头,刨下的木屑儿在他身旁堆成了小山。媳妇在店铺里摇着拨浪鼓,逗趣着两岁的娃娃入睡。不多时,她不知不觉与娃娃,一起入了梦乡。拨浪鼓掉落,搁置在了娃娃的摇篮之中。
秦阿福带着几个金府的伙计,径直入了连家棺材铺。秦阿福脸上的泪痕浅浅,若是平日,他的言语必定响亮半分,但今日不同,他未有半分作为金家奴仆的高傲。
秦阿福哽咽着,一声招呼,“店老板在么……”
他连喊了三次,老连这才反应过来。老连停下手中的活儿,急忙上前招呼,“来了,来了,客官,你需要点什么?”
“你这有金丝楠木棺材么?”秦阿福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