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送走无妄,转回屋内拿上兵刃挂在腰间,又托付邻舍照顾马匹,便施展轻功向南山方向奔去。此去路程不远,又兼上山道路崎岖,是以陈伯并未骑马。冬日寒夜,温度极低,道旁树木都似被冻住一般。陈伯一路狂奔,加之内心焦急,数九寒天里竟出了一身热汗。前方不远有一湖泊,曰冷月湖。湖面不大,方圆仅十几里。绕过此湖便是南山脚下。
陈伯奔至湖边,已见远处南山影影幢幢,便俯身就着冰冷湖水洗了一把脸,顿觉神色清爽,心下稍稍安稳。他原地喘一回气,举目四望,忽见不远处一队人马往湖边来。陈伯不知是敌是友,驻足张望。及走近时瞧清,来者皆着黑衣,共有一二十人,为首三人骑着马匹,脸带黑色面罩。陈伯暗道不好,怕是来者不善!然而此时避之已是不及,陈伯就将兵刃用短褂罩住,又紧紧腰带迎了上去。
及至马前三四丈,陈伯停在当地,低头朝黑衣人打了个躬,哑着嗓子问道:“几位尊客好啊!可需小老儿带路?上山下湖,小老儿都熟的很,您漏漏指缝,给几个钱便使得!”
谁知那伙人并不答话,却见右手黑衣人催马向前,停在陈伯脚边,一马鞭抽下去,登时在陈伯脸上绽开一条血口子,喝道:“滚开,别耽误老子正事。”陈伯正待还手,却听左手黑衣人笑道:“我们继续赶路便是,何必与这老人家纠缠。”
陈伯心下一凛:好熟悉的声音,似在哪里听过!他无暇细想,已见居中黑衣人跃下马来走到身边。那人从上到下打量着陈伯,目光如炬、炯炯有神,印堂处有一道一寸左右的凹陷,从眉心直没入发际,就如第三只眼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老人家是今日刚起还是昨夜未睡呢?”那人双眼微眯,似笑非笑地问道。
陈伯听闻对方言语犀利,言下似已起了疑心,只是未曾戳破。此时他还未摸清对方来路且敌众我寡,动起手来胜算不大,心里盘算:既然你与我打这哑谜,我陪你便是,说不准还能多套些话出来!当即又打一躬,回道:“小老儿乃是附近当阳村渔民,昨日天一擦黑便来到此处。此湖名叫冷月湖。传说湖中有一只大鳖,其尾能治百病。小老儿只有一子,前日上山挖冬笋摔坏了身子,又没钱延医请药。小老儿无法,只得每晚来湖中寻找大鳖。若有时运,寻得大鳖,还能有个养老送终的人。”说罢,抬起手假模假式地用衣袖擦起眼角来。
那人听罢负手踱步,微微哂笑,说道:“若是传说当真,那大鳖定然是个神物。老人家敢徒手捉鳖,想必也有些过人的本事,还望不吝赐教。”
陈伯回道:“尊客这话可是折煞小老儿。我能有什么本事,无非上山打个野兽,下水捉个鱼虾,都是平头百姓的粗苯功夫。若说捉鳖,我是不敢的。若他老人家现了身,我也只有跪求罢了!”
那人又道:“跪求,大鳖就肯断尾救你的儿子么?老人家说笑了!我不相信世上有如此便宜之事。”
陈伯用余光扫视,但见队伍中其余人等亦皆身着黑衣,脸带面罩,头蒙黑色方巾,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身外披着黑色披风,脚踏胡人马靴,靴筒内配有匕首。每人背上皆负大弓并箭袋,腰内各悬圆月弯刀。陈伯早时久在胡地,见来人这般打扮,心中大概明了,便回道:“凡世间之事总有定数。命里有时,无需费力,唾手可得。命里无时,争争抢抢也是无用。我儿命数如何,小老儿并不强求,但尽人事而已。却是各位,深更半夜来此荒村野岭,难道也是家中有那病入膏肓之人需得取鳖尾医治么?”
黑衣人道:“老人家嘴里说并不强求,腰里却藏着利刃,可见用心不诚,那神鳖怕是不会帮你吧!”
陈伯心道,好厉害的角色,三两眼便能看出端倪,只是对方并不明说,不知是何用意,也不再遮掩,自怀中亮出短刀,说道:“我这把刀只杀豺狼虎豹,从不做恶事,更不会为一己私利残害水中神物。尊客如此猜度,却是小人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