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一名内鬼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挡几十名精英猎人的脚步,就算是在场的三名五星猎人也不行。在赤手空拳的条件下,所有人的战力都被抹平到了一个相近的水准上,哪怕有谁做出一点微小的异动,也会被迅速制伏甚至抹杀。
但问题并不在这里,而在“未知”上。谁也不能确定敌对者的数量是一名还是两名,甚至整个笼子里是不是只有自己还保持着清醒的神思。埃蒙手上的神秘紫色药剂能做到什么,笼中的几十名猎人都亲眼见过。中招的同伴言语行动如常,但却会在并肩作战的关键时刻,向自己递出来自背后的致命一击。
无形的恐惧就像瘟疫一般,比最强大的怪物还能让人遍体生寒。在王立猎团刚刚登上沙船的乱战中,有如惊弓之鸟的猎人们甚至不再敢于共处一室,哪怕相熟的伙伴有些许的异动,都能引来一场毫无意义的厮杀。
人人自危的战局中,有多少同伴都是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己人的狩猎武器下。更令人胆寒的是,就算激战的双方有一方魂归猎人先祖,活下来的人也无法确认,他是真的变节了,还是只是自己的误判。
如今几十名猎人共处一室,只要有些微的机会,不消任何人挑唆,单凭杯弓蛇影的同伴们,片刻间就会重现彼时的乱战局面。
“奥森,来帮我打开这道该死的铁笼。”卢修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睛回头说道。
话音刚落,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里,裸着上身的半兽人躬起腰,脚下生力,一个箭步向铁栅窜去。小龙人侧了个身子让过他的冲刺,奥森“咚”地一声整个身体趴到了笼门外。
突然出现在身前的狰狞面孔打断了彭大师的思考,老猎人向后一倾,下意识地摆出了作战的姿态。半兽人像是没有看见猎人的挑衅,自顾自地抓起铁笼上的铸锁,用力地掰动起来。
铸锁的形状不便发力,奥森试着用指甲抠甚至用牙咬,都没能撼动锁头半分。半兽人攀着铁栅挠了挠头,放下湿漉漉的铁锁,眼睛瞟向了牢门的另一边。
“他在干什么?”看着形似怪物的奥森在众人面前一阵折腾,有笼中的猎人忍不住开口问道。怪人横着爬过去,晃动身体将牢门摇摆起来。半兽人双臂的肌肉鼓胀,抓住铁栅横向一掰,手腕粗的实心铁栅以肉眼可见的弧度向两侧弯去。奥森的胸口发出一阵咕噜声,额头上的青筋也根根浮现,他连连使力,两根铁栅之间终于空出了一个能容人通过的空隙。
“见鬼……那可是实心的啊!”猎人们纷纷眨了眨眼睛,牢房的铁栅是用临时板房的承重梁改制而成的,不要说人了,就是小型的怪物都不见得能够撞弯它。这个其貌不扬的矮个子从刚开始就缩在角落里,谁成想瞬息间就爆发出了令人瞠目的力量。
“这家伙是什么人?”彭大师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受害者,就是你说过的那种药奥森,可以了。”卢修一招手,裸身猎人抽身从牢门上窜下来,颠颠地回到少年的身边,“很难一句话解释清楚,不过若是你们中有谁中了那伙人的药剂……”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该像他一样,受到我的调遣才对。”
“荒谬!”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五星猎人便抢先一步挡在了牢笼的破孔处,用背脊止住了身后蠢蠢欲动的同伴们,一边出言警告道,“保持克制,不要听信这个小子的话。”他回过头来,斜视着救援者们说,“你怎么能证明?我从猎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过这种事情。”
“我打赌你也没听过能把人变成怪物的药剂。”陆盈盈没有给五星猎人留半点面子,指着蹲踞在地上的奥森叫道,“你们要我们怎么证明?现场将他解剖了给你们看吗?”
牢笼中的猎人们一个个沉默不语,这个时候,谁最先提出逃脱的,恐怕就有极大几率是受了药剂影响的变节者。笼中的人们只能眼神渴切地看着门旁的破洞,一边祈求着彭大师能够自己放开阻拦,一边幻想着有谁能站出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你们还在磨蹭什么?猎人真是固执!”小书士急得跳起脚来。少年们冒着危险潜入沙船中,还亲眼见证了两名船工的死,才找到一船被围困多日的同伴,没想到对方却因为这种瞻前顾后的理由而不加配合。在这里每停留一分钟,就多一分被发现的可能,女孩并不十分为牢笼中的猎人所担心,只是害怕接下来的危险会牵连到一起赶来的同伴。
“轰隆!”随着陆盈盈脚下一顿,舱板下传来一阵不规则的晃动。天花板上的浮灰簌簌地掉落下来,隐约能够感觉到脚下的舱底和沙子的摩擦声。
“糟糕,船已经开起来了,我们没有时间了!”感觉到地板正在向船头的方向扯动,卢修连忙扶住身边的事物,失声叫出来,“前辈……不管你是谁,你得马上决定,这艘船就要进入战斗了!”
老猎人在脑中天人交战了一番,将头探出牢笼去:“再说一遍,你是什么人?”
“特选猎人卢修,前辈。”船体摇晃得越来越厉害,那是击龙船正在从停陷的沙坑中挪出来,一旦船底进入平坦的沙道上,速度就会在狂风中很快升上去。
“好吧,见鬼……结果还是要听从一个小鬼的摆布。”彭大师咬咬牙,“我是彭俞年,小鬼如果是金羽城的猎人,该听过我的名号才对。这艘船是我在负责,惭愧被当了数天的阶下囚盖刀,鬼手?”他没有让开通路,却朗声朝着舱室中另外两名五星猎人说道,“清点人数,分小队散开,我们跟着小鬼一起逃出去。”
即便在卢修的保证下,老猎人仍然显得过分谨慎。这不是他的性格使然出发时击龙船上有超过五十名猎人,而眼下只剩下了三十七名,这中间的折损都是在不足半小时的船战中发生的。如果再发生一次那样的战斗,且不说会死掉多少人,还活着的也会彻底失去再战的勇气。
“你刚才说的那番话……你真的能命令受到药剂影响的人吗?”阿远小声朝卢修问道。在三个五星猎人的约束下,囚犯们和救援者相距超过十米少年们身上带着武器和狩猎道具,对可能存在的变节者来说就像是迷幻药一样诱人。
“我那是在虚张声势,稍微唬一下他们。”少年只朝着一星猎人做了个鬼脸,“不那么做的话,这些家伙怎么会愿意逃出来?”
“喂!如果如果真的有人中招了呢?那他们岂不是危险了?”阿远悄悄回了回头,身后的猎人们四人一组抱团前行,但是各人间仍然特意保留着相对安全的距离,看来前时的作战给他们留下了不少的阴影。
“不会有危险。”少年做了个安心的手势,他的瞳仁中爬上了些许的血丝,浅浅地维持着赤瞳的能力,“他们中若是有异动,我会第一个察觉的。更何况”卢修的脑袋偏向形影不离的奥森,“方才给他露了一手,我想暂时不会有人想要触他的霉头了。”
“最后一个问题。”阿远竖起一根手指,上下打量了一番比自己还高出一头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