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整夜,清晨温煦的太阳照耀大地,放眼所见,皆是白茫茫的雪,非常刺眼。
陈信坐在客栈门前晒着太阳,眯眼看着每家每户拿着铲子清理自家屋檐上和门前的积雪。
顾叁一夜未归。
晒了好半晌太阳,陈信起身缓步走向柜台。
祈秋抬起头看来。
陈信微笑道:“做了一夜的账,出去走走?”
祈秋合拢账本,点头笑道:“正有此意。”
余春县背靠青山,地处南苑国西北边缘,本是一偏远小城,但随着青山逐渐“太平”,便成了几个出入关的重要枢纽之一,与海丰国接壤,来来往往之间有不少商客马队,也常有江湖人来往两国之间,人流驳杂密集。
县里有条杏花街,街上酒肆林立,鳞次栉比。
由于大雪封山的缘故,不少行脚商被迫滞留在此地,一些不太富裕的商客,为了挣些住店饭钱,便在街道两边,支起了摊子,暂时当一回那包袱斋。
陈信与祈秋两人行走其中,四周叫卖声不断,来往行人多,但大雪封了道路,没有车马过路,便也不觉得拥挤。
“掌柜有事要说?”
祈秋主动提起,他早已看出了陈信一路而来在欲言又止,至于为什么要单独出来说,也是他的疑惑所在。
陈信缓步向前走,道:“找你回来,是有些强人所难,我得跟你道声歉。”
祈秋看着他道:“故意说这种话埋汰人?”
陈信哈哈笑了起来,“是我见外了。”
祈秋忽然站定脚步,看向远处一座雪园。
不少身着儒袍的书生和佳人立于其中吟诗作对,人影绰绰,好不热闹。
从古至今,文人墨客看到美景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感到心情激荡,一激荡便得抒发,免得有自爆的风险,于是,便要靠吟诗作对来舒缓心情。
但说起来,吟诗作对,其实就是文人之间的相互较量。
春看花,夏听蝉,秋扫落叶,冬观飞雪,一年四次诗会,甚至更多,较量之间,谁是真的才气过人,谁是半肚子墨水晃荡,显露无疑。
无论哪一个国家,历史上常有得魁首者,一夜之间,名气身价暴涨,得佳人青睐,因此走上人生巅峰的文人不在少数。
而这类交际场能够席卷所有书生圈子,某一个很刁钻的原因,其实是——闲的蛋疼。
祈秋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陈信也跟着走上,道:“县里有座书院,你可以去试试。”
祈秋摇头道:“我是妖,儒家的先生容不下我。”
陈信笑道:“至圣先师曾言,有教无类。”
祈秋不作答。
陈信有些无奈道:“事在人为嘛。”
祈秋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不智。”
说话间,一队人马从远处而来。
细看之下,来者大多身着衙役制服,走在前边的是两个手拿大刀的捕头,两旁又跟着几个衙役,被簇拥其中的,是一位看上去极为年轻的县令。
他身着七品官袍,居中驾马而行,面如冠玉,唇若抹朱,目如朗星,英气十足,两条细而狭长的眉毛微微皱在一块,看上去隐有怒色,似早已积郁许久。
在其身后,有一辆马车,拉着四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不少围观居民见状面色微变,纷纷蒙住自家娃儿的眼睛,直到那拉着尸体的马车离去。
“县里最近不太平,昨天又死了四个。”
“听说连内脏都让人挖去了……”
“嘶,手段竟如此残忍,恐怖如斯!”
“多半是有妖物作怪,各位晚上还是少出门的好。”
在众人的低声讨论中,县衙人马缓步走过雪园那边。
原本正吟至兴头上的书生学子,瞧见那四具尸体,尽皆失色,又纷纷露出鄙弃的神色;一些佳人则花容失色地转过身去;下人见状连喊‘晦气’地快步跑去将窗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