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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上郡刑徒(第二节)(1 / 2)

送走了那三人,军吏又给两位武士下了命令。然后,章戎又被捆了起来,不过这次将草绳换成了麻绳。

军吏草草将手头事务交代给文吏,便带着两名武士押着章戎出门了。军吏骑马在前,武士押着章戎在后,他们仍那个重重的登山包挂在章戎的脖子上。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他们进了一座城池,街上不时有巡逻的武士和往来的行人,他们无一例外,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章戎。

几人沿着街巷,又走了许久,才到了一处广大的宅院前。

与军吏的宅邸不同,这所宅院大门更宽阔,门楼更高,上面的青瓦也更大更多,门前是四级青砖台阶,大门两旁还立着两个身披甲胄,手持长戈的武士守着。

最要紧的是们楼下有一块匾,上面用小篆刻着三个字。章戎看了半天,觉得十分的熟悉,但就是不认识,思索半天,最后一字附会了个“府”字。虽然越看越像,但终究还是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所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里面的人一定是个更大的官。

到了门前,军吏下马,与一位武士耳语了几句,那名武士朝着章戎望了一眼,满眼惊异的走了进去。

不多时,那名武士走了出来,朝着军吏说了句大约是“请进”之类的话,然后又回原地站着了。

军吏便带着犯人章戎进了院里,然后径直带到了正堂。进门之后,就见正面书案后坐着一人,正摊着一卷竹简在读。

那人见有人进来,便站起身,绕到前面来。

章戎禁不住好奇,便上下打量起来,见此人身高大约在一米八五以上,头上戴着双卷尾冠,身穿丝质长衣,如同剑削刀切一般一张方脸上挂着威严的神情。身后一根方木矮柱上,挂着一副精致鱼鳞皮甲,上面还饰有红、蓝间杂的丝带。

章戎心想:“这大概是一员将军了吧。”

正想着,两名武士强行让他跪倒在地,向将军行礼。

行罢了礼,军吏和两名武士皆起身站好,章戎仍旧被强制着跪在当地。

在章戎茫然无知的情况下,军吏向将军介绍了一遍情况。章戎望着他们嗫喏的嘴唇和灌入自己耳朵里稀奇古怪的声音,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

在他看来,自己此时就像一头傻乎乎的小猪,躺在几个馋嘴的老饕身边,听着他们研究烤乳猪的吃法而浑然不知。

但显然他此刻远远没有这头小猪幸福,因为在刀子插进喉咙之前,小猪是不会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的。章戎则不然,他几乎已经知道自己的悲惨命运,但就是不知道这悲惨的命运将以何种方式降临,他正经受着远超那头小猪百倍千倍的煎熬和恐惧。

将军大人听完了军吏的介绍,饶有兴趣地对章戎说了句什么。

章戎有些哭笑不得,但出于礼貌,他恭恭敬敬说了声:“你去死吧!”

将军自然有将军的水平,一句话便知道了自己与眼前这个犯人是难分胜负了。于是便让武士为他松了绑。然后将一支竹片扔在章戎的眼前——不会说就写出来。

章戎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在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作为一个文化人好处了——关键时刻能救命。他捡起竹片,在眼前奋笔疾书,写出了自己的姓名年龄,又凭着强烈的求胜欲望,为自己出现在此地的错误编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悲情谎言。

当他写完以后,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将军,想从他的眼神中寻求一丝怜悯。

这时,将军的眼中非但没有一丝怜悯,反而射出愤怒的光芒,他已经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有力的右手也紧紧的握在剑柄上。

章戎似乎从他的心底听到了一阵怒吼:“你这鬼画符的东西,我怎么看得懂啊!”

就在这时,章戎也意识到这个巨大的错误了——他写的是简体中文,而且他怕将军的文化程度不高,为了让将军能认出来,还写得十分工整。但他忘记了这是在秦代,他写得越工整,就越难被人认出来。

章戎没有办法了,他几乎已经看到了正朝着自己砍下来的那把剑。说不定下一刻,自己就要被当作间谍或是异类处决掉。

这时,他忽然想起自己不久前曾刻过一方印章,当初选的字体恰好是小篆。因是电脑刻章,因此十分清晰工整,他当初还十分细致的研究了一番自己名字的写法。

想到这里,他连忙将眼前的鬼画符抹了去,然后用小篆将自己的名字写了出来。为了确保不会被误会成别的东西,便把“印”字也一起写了出来。

将军看到了三个能认识的字,神情也缓和了些,不禁为章戎的蠢笨行为暗自发笑。

将军大人命文吏写了接收人犯的文书,打发那名军吏回去了,然后依律查章戎无“照身帖”,坐“将阳”罪,判“城旦”三年。

所谓“照身帖”,是由官府发放的一块打磨光滑的竹板,上面刻有持有人的长相及籍贯信息,相当今日的身份证明。“将阳”,便是无故游荡之罪。“城旦”即筑城。

将军命文吏写了判决文书,走过场一般地对着章戎宣判,这一行为在秦代被称为“读鞫”,意在让被判决者和众人了解案情,维护法律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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