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1年初春,吕布温候鸠占鹊巢,霸占郑姜山寨。自此以后过去半月有余,营中军饷粮草即将告罄。
——《吕布春秋?吕布本纪》
“主公!再就此修整下去,军中将无粮草。”
要说也怪,吕布等人当日攻下山寨后,于次日在山寨中接纳过一群难民。这群难民自称来自东郡,因黄河水患所以往南乞讨为生。
黄河水患连年,这本是尽人皆知的事。可令陈宫等人生疑的是,这群难民中竟然有一女子长相与貂蝉极为相似,自称为杜秀娘。
吕布南下吴郡,本就是为了解救貂蝉而去。由冬至春以来,他心中一番愁苦思念之情愈盛,早就如黄河之水一样也决堤在了心间。
“貂蝉!”
因此,自看到杜秀娘的第一面起,吕布便挪不开眼了。这之后的半个月里,他整日与杜秀娘耳鬓厮磨,以解相思之苦。
可这杜秀娘与貂蝉再相似,她终究不是貂蝉。
连续半个月与一农妇作乐,吕布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像话了。因此面对前来逼宫的吕奴和陈宫等人,吕布的态度也变得犹豫了起来。
“若你我就此离去,灾民该当如何?”
吕布迟疑地说道。
陈宫心底叫一声哎呀,脸上却未显出丝毫的神色来。因这杜秀娘一支难民的缘故,各路灾民现在都视吕布为登徒子,正削尖脑袋想进寨中来蹭他们的军饷。
“主公,此绿蛟寨中灾民数量与日俱增。主公宽厚,但也需量力而为。”
吕布垂手在吕布身旁侍奉,面部不带丝毫表情地说道。
“两日之内,若是不从这绿蛟寨中撤出,我军将无饷可用。”
陈宫连忙补充道。
吕布还要迟疑,“那秀娘怎么办?”
陈宫心里松了一口气,吕布总算问出了他想听的问题。在此事上吕奴和陈宫早就达成了某种默契,吕奴紧接着吕布的疑问说道:“主公,莫要忘了貂蝉!”
吕奴果然对吕布知之甚深。
这句话一下子就打消了吕布内心中的种种犹豫。终究,杜秀娘只是貂蝉的替代品罢了。
军营之中没有那些凄凄惨惨的儿女情长,迅速地抛开杜秀娘这个话题后,吕布沉声向陈宫问道:“公台,我军中既已无饷,然何处有饷?”
陈宫谋略总多走一步,是以说才智迟人。吕布的问话犹在耳边,他立马就将事先准备和盘托出道:“当此时,彭城有粮!”
“可这彭城是刘表的地盘!”
吕布皱起眉头疑惑道。
“彭城虽是刘表的地盘,但刘表与郑姜沆瀣一气,兼且与袁术亲厚,因此在领土北方之地刘表并无守军,这彭城守军更是羸弱不堪。”
陈宫不为所动,继续献计。
吕布此时已然心动,但是得罪刘表却并非必要之事。况且刘表与刘备乃远亲,此时劫掠刘表,此后怎向刘备借路?
刘备若是不允通行,何谈经广陵下会稽?
“刘表势力不小,或许可向刘备求些粮草?”
吕布犹豫道。
“主公,切莫犹豫!刘备宽厚,但与刘表性情迥异。他虽不至于攻打刘表,但绝不可能相助于他。”
“兼且刘备胸怀大志,其厉兵秣马、志在天下已久。主公日后若想偏安一隅,此时定不能与刘备借粮草,免得玄德公以为主公另有心思。”
陈宫三两句即将当前情形分析透彻。吕布当然知晓陈宫所说的“别有心思”为何物了。
当此时诸侯纷争!曹操举大兵压境,他却安然无恙,还堂而皇之地带着大量部曲出征。看起来简直与曹操的先锋无异!
世人是不会相信他吕奉先把“曹军”打得全军覆没这种荒诞无稽之事的!吕布嘴角不免挂上一丝苦笑。
此时,他的心里突然对于曹操的想法更加好奇了。
他吕布失了董卓,连一个地方上的小诸侯尚且不如,怎么就值得曹孟德下此大计?!
“主公,曹操想博得仁义之名,必先得获得世人尊敬。主公乃董卓旧部,天下无双之猛将,只要给世人以主公臣服于曹孟德的印象,其再略施仁爱。”
“以曹操的才智,不愁天下不从!”
这最后一句话,乃是陈宫和吕奴异口同声所说。
这曹操的才智此话,对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隐喻,吕奴和陈宫深深对视一眼,皆未敢向吕布说出。
吕布此时方才略解其中真意,他不由得内心感慨道,乱世之中真是好风凭借力!常人看来无关紧要的一些事情,在奸恶之徒手里竟能成一把杀人钢刀?!
“真是人心可畏!”
吕布不由得唉声叹气了起来。
陈宫在一旁看得心焦,他怕吕布再失去争雄天下的野心,连忙安慰道:“主公切莫伤怀!古语云,得民心者得天下。孔圣人亦云,仁者人也。这人心本就是国家重器,运用得当自然威力非凡。”
吕布知他一片赤胆忠心,此时心下于是甚是宽慰。君臣和睦之下,他立时就采纳了陈宫的所有建议。
“君君、臣臣,礼之一字,真乃世间瑰宝也!”
吕奴此时在一旁看着觉得好笑。吕布平时是何等地对陈宫瞧不上眼。当此危局,两人约之以礼,竟然展现出一派明主贤臣的气度来。
“既然公台有此言,便领我虎符前去,八健将之属皆由你调动!”
吕布大手一挥,将虎符交与陈宫。火急火燎地打发了陈宫之后,他正要离开大帐,前去找杜秀娘再叙最后一段露水情缘。
陈宫却连忙追上他,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喊道:“主公切莫再找那杜秀娘!”
吕布当下又对陈宫十分不满起来,他一把甩开陈宫的手臂,语带愠怒地说道:“我吕奉先愿找谁便找谁!”
吕布的犟脾气一起,吕奴一时间也不好劝谏。
眼看着吕布拂袖而去,陈宫方才满腔的热血立时被一盘凉水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