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周末。
画完那只鞋子时已是半夜了。尚叔忘了时间,打电话搅醒了鱼头,得知是半夜后他便去睡觉了。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尚叔才醒。今天是周六,尚叔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店门。打开店门时,鱼头已经在门外了。
“怎么?又画完一幅了?”鱼头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烟,一支递给尚叔,一支自己叼上,点上火抽了起来。
“嗯,”尚叔点了点头,“昨晚画到很晚,忘了时间,抱歉。”鱼头哈哈大笑:“打扰到我没什么,把我老婆吵醒了。臭婆娘今早吃饭时还骂你呢。”
尚叔微微一笑,招呼鱼头进店。鱼头进尚叔的店简直是轻车熟路,跟着尚叔到了地下室。尚叔昨晚完成的那幅画正挂在架子上。画面仍是简单的线条抽象地组合成一只鞋的样子。而吴若则的那只鞋正静静地躺在地上(另一只在墙角那)。
“瞧瞧吧,觉得怎样?”尚叔似乎有些得意。“我又不太懂。我只知道怎么卖掉它。”鱼头回答。尚叔找来一张大报纸,把画包好,交给鱼头。
两人出了店门。鱼头把画放到电瓶车后座绑好:“对了。猜你上一幅画卖了多少钱?”
“耳机那幅?多少?”尚叔似乎另有心事,问得心不在焉地。正午的太阳有些热烈,两人头上冒出汗来。
“三千!”鱼头大喊,“我的妈!那天有个老头到我店里来,看你那幅画看了很久。他说他以前有个学生画画就是这个风格......反正说了一堆,最后问我多少钱卖。我也就照你说的报价五千。那老头说太贵了,卖他三千可以不。我心里一乐,但还装出不太乐意的样子。于是那老头硬要买下。我便三千卖给他了。运气真的好啊。”
“是吗?”尚叔没有太多的惊讶,“没有你这么精明的人,我那堆破画估计一幅都卖不出去吧?三千块里你自己多拿点吧,总是托你帮我......”
“别说这话。”鱼头不笑了,尚叔闭嘴了。
“你怎么总是.......总是生怕自己欠别人什么?这人之间的道义就是欠出来的。哪天不欠了,那就真的没关系了。真是,说过多少次了,还这么说。”
虽然尚叔平时有些阴沉,可此时的鱼头发觉尚叔似乎有些......无奈?他连忙话锋一转:“你也要记着,该让你还的时候会让你还的!现在就有机会了,大中午的该吃饭了,你得了那三千块,总该请我吃顿饭吧?”不等尚叔回答,鱼头拉着他上了街。
午餐过后,鱼头回去了。尚叔想了想,自己下午还有工作。于是他回到店里,来到二楼,打开那个上锁的房间。房间和昨天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化。他走进房间,拿起靠在书架旁的吉他包,出了房间。重新锁好门后,他关好店门,把包放到车的后座,然后开车驶向市区。
此时虽是春天,可这座南方的城市已经有些燥热。阳光十分强烈,市区街道旁的草木正在混凝土的壁垒下拼命地生长。
不出意外地,路上的汽车又堵成一条长龙。汽车喇叭声、行人的脚步声以及马达轰鸣声全部涌入尚叔的耳中。这座城市此刻也像堵在路上的人们一样,变得暴躁不堪。
尚叔皱了皱眉头。他戴上耳机。终于清净下来了。汽车在一点点地向前挪动,拥堵正在得到缓解。
终于,车流重新流动。尚叔正沉浸于松井佑贵的《friend》中,起步慢了点。顿时后面喇叭声不断。
“急你妈啊!”尚叔猛踩油门,皮卡车引擎轰鸣,像头嘶哑着咆哮的老狮子一样猛冲了出去。
车停在一家音乐培训机构门前。街道上行人不断,花花绿绿的太阳伞在阳光下涌动。尚叔下了车,拿上吉他,将吸尽的烟头扔在绿化带里,走了进去。
颇为明亮的大厅一侧陈列着钢琴等各色乐器,另一侧一个年轻女孩坐在前台后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她一瞥见尚叔,立马高兴起来:“尚叔你来啦?今天下午是有课吧?”她明明知道,却还是要看一下放在一边的课程表,似乎想再次确认。
“嗯。”尚叔点了点头,走向柜台。他把包靠在一边,在女孩递过来的考勤机上摁了指纹。
趁这个间隙,女孩开始献殷勤:“你要喝水吗?茶也有哦,我刚才泡的......”
“不用了,谢谢。”尚叔看都没看她一眼,拎着包就朝楼上走了,留下女孩愣在那儿。另一边的同事看得哈哈大笑:“哈哈哈!你别再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啦!他都懒得理你!”“啧!你说什么恶心的比喻呢?!”女孩又羞又恼。
提着包上楼的尚叔心无杂念,只是想着完成自己的工作。工作......这门工作还是朋友极力让他来做的,朋友是这家机构的老板。一来是想尽下朋友的情义,二来尚叔有这个本事——尚叔的另一个业余爱好指弹本可以帮他赚更多的钱。有着十级水平的他曾差点在省级比赛中获得冠军。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尚叔本性懒惰,不想赚太多的钱而辛苦自己,可他也不好拒绝朋友的好意,便同意了。不过,懒惰的他只同意一对一教学,人一多他就死活也不干了。
在这里工作好几年、教出了不少优秀优秀学院的他可谓是机构里的名人。加上他不愿意教太多的人,导致现在他的一节课的收费要好几百。这就是尚叔目前的主要稳定收入来源。其实他完全可以赚更多钱的。
来到一对一教室,尚叔停在虚掩的门前。门里有琴声传出,十分清脆。好小子,已经来了啊。
尚叔推开门。坐在教室中的少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尚叔,你来啦?”别觉得别扭,几乎所有认识尚叔的人都在他的要求下叫他尚叔的,连年龄比他大的都不例外。
“嗯,来得蛮早的啊。”尚叔在一旁坐下,“基本功有好好练吗?”少年点了点头:“练了。每天都至少练了二百下am,pm扫弦每天也会练个十分钟。手指力量训练每天都在搞。”
“是吗?”尚叔笑了笑,“来几个am我看看。”
少年马上来了干劲,架好吉他,右手小指撑在音孔下方,然后连续发力,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甲盖撞击琴弦,打出几个清脆的am。尚叔侧耳倾听,同时仔细观察少年右手的动作。
“好了。”尚叔直起身,“这几下am已经够好了。那个清脆的‘叮’的声音已经出来了。不错,你学得蛮快的。来,试一下《fight》前面那段。就是最开始的地方。”
少年点点头,双手开始运动。当他弹完《fight》前面的几个am打板时,尚叔马上皱起了眉头:“等等,你这几个am有点卡顿。再来一遍。”
少年又弹了一遍。尚叔听了直皱眉:“不行不行不行......你右手动作还是太僵,连续几个am就卡了。”
“那你给我示范一下呗。”少年笑着,看着尚叔,“我弹这个地方总是有点卡顿。”
“好。你看一下我的动作,”尚叔起身去拿自己的琴包,“关键是右手的动作要放松。”
得手了!少年心想。他其实特别想看尚叔弹琴——更准确的说是想看他的吉他。少年手中的是一把taylor 114ce,适合业余点的,算是把高档吉他了。其实别人劝他同样的价钱(8000元)可以买别的性价比更高的琴,但因为这个品牌和他喜欢的女歌手同名,所以他就买了。
可尚叔那把就非同凡响了。
少年看着尚叔拿起琴包,拉开拉链,拿出其中的吉他。这把吉他的规格同少年的一样,40寸g型桶缺角民谣吉他,欧洲云杉木面板反射着灯光。琴头上一行用意大利体写就的银白色的kewood”的字样十分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