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皇帝捂着肚子艰难站了起来。他慢慢地向李涵走去，整个麟德殿庭一片死寂，呼吸可察。
当他走到李涵面前时，兄弟二人对视了那么短暂的一瞬。紧接着，皇帝抓住了李涵的手腕，将他的手臂高高举起。
“有弟如此，朕夫复何患？有弟如此，朕夫复何患啊？哈哈哈哈！”皇帝一边走向那个已经恢复了意识的内园力士，一边大声说着，声音响彻麟德殿庭。
“告诉朕你的名姓。”皇帝对那个力士说道。
“禀陛下，臣姓田名育。”
“田育，好！刘克明，赐此人锦彩二十匹，命御医好生医治。”李湛对着赶过来的内常侍刘克明命令道，然后头也不回地向主位走去。
“多谢二大王相救。”田育向李涵艰难地行礼。
李涵赶忙扶住了他，笑道：“你应该谢的是圣人。二十匹锦彩，你发财了！”说罢，李涵便也准备走回自己的座位。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自己背后投来了一道阴冷的目光。他急忙转头，但背后的麟德殿前廊上，并没有人的表情有异样。
“二大王文武双全，令人佩服！”当李韩回到座位时，坐在他左侧的一位老年宦官向他微笑着拱手为礼。此人看起来五十多岁年纪，面白略胖，其实这是中老年宦官的典型形象，梁守谦那种才属于异类。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李涵此前并未注意这位一直没说话的中贵。
“敢问中贵人是？”
“在下枢密使王守澄，李家家奴耳，不敢当二大王贵人之称。”王守澄恭敬地答道。
“王枢密过谦了。枢密于我父子兄弟皆有大功，典掌枢密六年，实为大唐股肱，岂可以家奴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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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堂殿中，灯火通明。李湛与李涵兄弟二人对坐，二人之间的食案上，摆着两个越窑青瓷的茶盏，里面是盛有各种调料的茶汤。
李涵一开始并不习惯这种像加了十三香一样的“唐式茶汤”，但入乡随俗，只好慢慢接受。不过还别说，这东西喝时间长了，还真的别有一番风味。
麟德殿的宴会结束时已经是二更时分了。在说出了今天那番话后，李涵不出所料地被皇帝留了下来。浴堂殿是天子的寝殿，二人在此沐浴更衣，李涵还趁机顺走了皇兄一件高级的月白色绫衫。
“你是如何看出我想要借这些内园小儿诛杀宦官的？”李湛嘬了一口茶，开始了今天的正题。他本来想喝酒的，但被李涵阻止了。酒精会影响人的判断力，今夜要决定的事情太过重大，李涵不敢冒险。
“内园使的职责本在照看宫中果木，内园小儿乃是内园使手下听用之人，本只是低级的杂役，但阿兄却派人持重金于长安市上招募，并教之以武艺，操练手段也极为酷烈。不难想到阿兄是想用这帮内园小儿行非常之事。”
“宫城内驻扎有六万神策禁军，阿兄如欲对付朝臣，直接派禁军捕杀便是，不需内园小儿。那换句话说，阿兄想要对付的人，必是让阿兄无法使用神策军抓捕的人，那便只有掌握神策军的神策中尉了。左神策中尉刘弘规已缠绵病榻，恐时日无多，所以阿兄所图之人，可是右神策中尉梁守谦？”
“小二，你……”皇帝已经惊讶地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兄要对付梁守谦，可是与原左神策中尉马存亮有关？”
“你连这都知道？”
“臣听郭贵妃说，阿兄即位之初，曾经极端厌恶左神策中尉马存亮，甚至斥其为吐突承璀余孽，可有此事？”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她与你说这个做什么？”
“但张韶之变后，阿兄却再未提过此事。郭贵妃以为是因为马存亮救了阿兄，这固然不错。但臣翻阅了一下两年前的诏敕，却发现在张韶之变后，阿兄下诏恢复了吐突承璀的官爵！而元和十五年时，马存亮正是时任左神策中尉吐突承璀的副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