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很怪,像个鸡蛋。一双眼睛大得出奇,很灰暗,黑色的眸子边上的白眼球布满条条血丝。一头卷卷的长发蓬松地散落在肩上,看得出早些时候染过,因为从发根起三分之一是纯黑的,余下那三分之二却淡红。
这些特征在二十出头的女子身上司空见惯,一点不稀奇,她只能算是芸芸众生中极为普通的一个姑娘。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身上穿的那件黑色皮夹克,肩头隐隐褪了皮,穿在她娇小的身躯上显得很宽大,袖子比手臂还要长出一点,极有可能是她男朋友的,要是她有男朋友的话。
里头是一件崭新的,没有一点褶皱的雪白衬衫,看样子今天是第一天穿。往下是一件暗红色七分长裙,饰有斑斑格子。脚蹬一双黑色长靴,完美地遮住七分裙遗露的肌肤。
“我叫李璐,”她端坐着,双手叠放在左膝上。
“我知道,”沈图从跟前的书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支放进嘴里,瞥了一眼李璐,“你在电话里说过了。”
“你是怎么收费的?”李璐连眨了三下眼睛,左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身旁扁扁的皮制黑色手提包,似乎没几个子儿。
沈图点燃烟,深吸一口将烟雾吐向眼前那只烦人的,该死的苍蝇,那苍蝇嘶鸣一声飞到别处去了。
“一天三百四,办案过程中额外的开支另算。”
李璐睁大了眼珠子,不可思议地瞪着沈图,过了很久缓下神色,喃喃地说,“太贵了,要是你有真本事能够尽快解决麻烦那还好,要是........”
她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是沈图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先说说你的事吧,”沈图在玻璃制烟灰缸上弹了弹烟灰,“我未必会接你的活,我可不是什么样的活都接的。”
从皮夹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打开,里面有三支同样皱巴巴的烟,看得出这包烟放在兜里至少超过了一周。李璐抽出一支,用小巧而洁白的牙齿咬着,摸索了半天,没找出打火机或火柴。
沈图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出还很不错的戏剧。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用我的,”沈图拿起跟前烟盒上的廉价打火机,摇了摇。
“不介意,”她说。
沈图随意将打火机抛了过去,李璐点燃烟,吸了一口,没吸进肺里。
“我有个孪生姐姐叫李梦,”她将只抽了一口的烟掐灭在跟前茶几上的烟灰碟里,“三天前她失踪了。”
沈图安静地坐着,眼睛定定地看着李璐,没有任何的波动神情。
李璐接着说,“我想报警,可是妈妈不答应。”
“或许她只是觉得家里太无聊了,出去找朋友散散心呢?”
“不,沈先生......”
“叫我沈图就行,‘先生’二字让我浑身不自在,听起来像茅坑里的蛆虫住进了金笼子。”
李璐怪异地看着沈图,“你说话真有意思。”
“别管我说了什么,接着你刚才的话往下说吧。”
“我们家在乡下,我和姐姐住在古城区一间残破的出租宾馆里,”李璐的眼里闪过一丝悲伤的神色,“姐姐就是在那里失踪的。”
“等等,小妹妹,”沈图将烟蒂随意丢进塞满烟蒂的烟灰缸里,“你妈在哪里住?”
“在乡下老家,”她回答得很诚恳,“姐姐失踪的第二天她坐了五个小时的大巴车进城来了,现在跟我一起住着。”
“那她为什么不让你报警?”沈图狐疑地盯着她。
“姐姐的性格跟我完全不一样,”李璐迟疑了片刻,接着说,“她喜欢交朋友,总跟一些小混混一起玩,很少回来住。有一次在宾馆里吸食大麻被警察抓了,自那以后她成了败坏家风的老鼠屎,村里人热议的对象......”
“女儿的命是比家风重要哦,”沈图看着李璐,“至少对于你妈妈来说。”
“不许你侮辱我妈,”李璐瞪大了眼珠子,血丝显得更红了,过了片刻才缓下神色,“她是一个好妈妈,她含辛茹苦的把我和姐姐拉扯大,都怪姐姐太不懂事了。”
沈图往后倚靠在木椅上,全身像一条死蛇一样软瘫着,“你姐姐,那个叫李梦的姑娘,或许现在正躲在一家廉价的宾馆吸食大麻,又或者在一家廉价的酒吧宿醉了三天三夜......总之像这样寻找失踪人口的案子我不接。要是你识字的话看看门口挂着的那块木牌,上面可写着呢——沈图,灵异私家侦探!”
“我知道你是灵异私家侦探,”李璐蹙了蹙眉,“姐姐失踪前几天,我们遇见了件怪事,可能跟姐姐失踪有关。”
李璐几乎要哭了,恳求地注视着沈图。
“好吧,”沈图伸了伸慵懒的身躯,“说说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