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将珠子都放到香案上,双手合十朝观音像拜了拜。她并不像太后参与前朝的朝政,对权利政治也毫无野心。但这不表示她就是毫无才智见地的深闺妇人,“姑娘的法子是大逆不道的吧,本宫不会做的。”
景帝仪背着手,在殿内踱着步,“是不是大逆不道,要看皇后怎么想。你以为我要在皇帝身上动手,他只剩一口气了,大罗神仙都救不了。我不是对付他,我是要对付太后。”
皇后不想搅和进来,世间所有皆是梦幻泡影,她看清了,“姑娘忘了么,本宫是太后的侄女,你找错人了。”
“我是在和皇后推心置腹,何况当着菩萨的面,我倒不信佛的,可皇后信,所以不要说假话。你对太后一丝埋怨责怪都没有么?她也算拆散了你的姻缘,害得你困死在这深宫里,你虽是皇后,可有名无实。所有权利都握在太后手里,太后只会为自己想为皇帝想,如果她知道你和陆平昭的事,你以为她还会顾念你是她侄女么。”
皇后敲起了木鱼,“都是命数,跟太后有什么关系。”
景帝仪轻轻的叹了声气,任她在巧舌如簧,对皇后也算是甘拜下风了,一口一个命数,“太后对我笑里藏刀,皇后应该看得明白的。一旦十皇子真的继位,他感念太后的恩德,对太后肯定是有求必应,到时一定帮着太后对付我。最可怜的就是牧笙和平乐,他们才刚成亲,连孩子都没有。可你觉得太后会因为平乐放过牧笙吗?”
皇后停住了手,她很清楚景帝仪又是在拿陈牧笙,拿平乐要挟她,她欠陈家满门的人命,一辈子念多少往生咒都是偿还不清的,“本宫不想插手这些事,只想这么了却残生,与青灯古佛相伴。”
“你很清楚太后的为人,也清楚她真的是做得出来的。皇后,我也算是救过你几次性命吧。今世的债不在今世了还要留到你所谓的来世么?”
皇后摇头,“本宫与皇上有夫妻情分,哪怕皇上要杀了本宫,也是理应受的,可是为妻为臣都不能做危害江山社稷的事。”
危害江山社稷,她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总不会把她当妲己了吧,她是挺能祸害人的,但还未弄死哪个忠臣良将吧,陆平昭也算不上啊,“朝中那群人,各有各的心思,除非十皇子有皇上的才智谋略,否则你觉得他压得住么。背后即便是有太后撑腰,太后在朝中确实有几个心腹,只是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官职,权利不大,能起什么作用?”
皇后道,“太后既是当初能帮助皇上稳定朝政社稷,自然日后也能再帮助新君开创太平盛世。”
景帝仪笑她想得太过天真,“太后老了,眼花耳聋,或许心思还清明吧,可你觉得她难道还能像年轻时,学那汉朝的吕后在朝堂上听政吗,即便她想也力不从心了。十皇子在外守陵,还未来得及在朝中培养势力,如若他坐上龙椅,那就要一个人孤军奋战。还记得豹国公犯上作乱的事么?”
皇后想起豹国公造反,她虽没出宫亲眼见到那惨况,但听闻帝都城血流成河,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就是不想再出现豹国公这等事,本宫才不能助纣为虐。”
“我说了这么多皇后还是不明白么,要坐上龙椅不算难事,要坐得安稳高枕无忧才叫难。朝中党羽势力太过复杂,不是十皇子这种才刚回到帝都无党无派的人控制得了的。你真当朝里那些老臣子是良善之辈么,处理不好,帝都怕就要三日一小乱,五日一大乱。”
皇后面色苍白,知景帝仪不是危言耸听,自古争夺帝位都是如此这般惨烈,远的不说,伪帝那场动乱还历历在目,“如若十皇子控制不了,本宫一妇道人家又能有什么办法。”
“皇后没有办法,我有啊。一个皆大欢喜的办法。”她凑近皇后耳边,轻声道,“对外既能安定朝政,对内于我于皇后于众人都无威胁。我继续吃喝玩乐,皇后也能继续吃斋念佛。”
皇后想知她的目的,“姑娘想本宫怎么做?”
她要她做的简单得很,太后是不会对她设防的,“只是想请皇后在适当的时候把皇上寝殿内所有服侍的人都支开就得了,其他的都不需要皇后去做。”
“姑娘如若不是要对付皇上,为何要将殿内服侍的人支开?”
景帝仪突然问,“五皇子性情温和又广纳善言,皇后觉得他有没有帝王之相?”
皇后吃惊,“你要偷天换日。”
“我既然请皇后帮忙,也没有瞒着你的道理,开诚布公。一是信你不会忍心看着众皇子因为帝位兄弟相争骨肉相残,二你对余美人也是心中有愧吧,你帮了这回,欠我的欠五皇子当是还清了。就连陆平昭的事我也会为你守口如瓶。”
“五皇子难担大任。”并不是看轻了谁,也没有厚此薄彼,只是五皇子太过懦弱,做个闲散的王爷足够了,要做天子号令群臣,缺了主见魄力只怕会反过来,被人挟天子以令诸侯。
“皇子里有谁是能担大任的?条件都差不多。皇上这些年既放任陆家势力做大,又重用凤靡初孙明这些人,无非就是让他们制衡。只是这格局隐隐有些脱离他的掌控了,才在快死的时候又想到用我这招美人计。”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响,可也要看她愿不愿意。
皇后怀疑道,“以姑娘和凤大人的关系,姑娘是为凤大人做说客么?”
景帝仪抚着花瓶里装饰用的今晨才采摘的鲜花,颜色艳丽娇艳欲滴,花瓣已经是完全打开了,透着真真沁人心脾的香气,“太后陆家和我的恩怨,皇后也是清楚的,就算不是五皇子,我也绝对不会让他们挑的人坐上皇位的。”
她有她自己的考虑,并不会因为凤靡初,就盲目的跟着选了。
景帝仪停了停,慈悲的面容,嘴角溢出一缕阴鸷的笑,“像我这等自私自利的人,总要防患于未然。若是威胁到我了,我总要先想着顾着自己的命,就再无暇顾及其他人的命了。到时候他们也就只能如皇后这般,自己叹一句命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