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老陈辞职到武汉的事情没我想的那么简单。
——吉庆街一席酒，他将这几年的来龙去脉给倒了个底朝天。
他1989年结婚，头胎闺女，取名美美，刚刚满五岁，两口子得了宝贝，孩子既漂亮又乖巧，倒是没啥，但两家老人不干了，这陈家和梁家（他媳妇叫梁珍珍）都是单传，如果就一闺女，断了后，愧对祖宗啊！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见孟子的《孟子离娄上》），开始他家老头倒只是暗自叹气，感叹人前抬不起头，人后抹泪，美美两岁时，两边亲家一碰头，掏心窝子的话推杯换盏中掏出，一拍即合——
不行，逼，也得逼他俩弄个带把的出来！
198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人口与计划生育法》已经纳入宪法，陈老汉是村里的党员，梁家也是八代贫下中农，谁都明白这贯彻到神州每个角落的法律，不可触碰，关键洪湖岸边那些个户外标语，还是老陈写的呢（谁让他美术专业毕业美术字写的好呢？）：
“一胎上环，二胎结扎，超怀又引又扎，超生又扎又罚。”
“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接班人！”
“男女平等，生男生女都一样！”。
这俩老头疯了吗？
违法的事情也敢干？
村里那些超生被抓被罚背井离乡的人还少吗？
干！
就得干！
为了祖宗的血脉传承，违法怎么啦？
爸！——老陈哭丧着脸对他爸说：那我工作怎么办？珍珍工作怎么办？好不容易从农村爬出来，都有个正式工作，一旦肚子大起来、、、、、、？
工作？工作不要了又能咋地？你哪里讨不到一口饭吃？——陈老汉吧哒着闷烟，恨恨道。
爸！工作倒是次要的，关键是我们、、、、、、。
什么也别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我和珍珍她爸打定的主意，你别给我丢脸——陈老汉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豁出去了！
怎么办？
老陈和珍珍关进房里愁眉苦脸。
怎么办？——珍珍摊开手回道：怀孕生孩子的事情，是咱俩的事，咱俩避孕措施做牢，不怀又能咋地？再说我这幼儿园的工作很好滴，既能带孩子又能拿工资，非要去当超生游击队，我才不干呢！
也是！
也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