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陪审团成员齐声答应,然后几个当事人互相拉开距离,拿目光当刀子互相投掷,
“张明鉴,你确定杀人放火的事情与你无关,”罗本将目光再度转向犯人,大声追问,
“罪将只是阻止不得,罪将根本沒有动手杀人,也沒指使手下去杀人放火,”张明鉴豁出去了一切,咬着牙死撑到底,
“好,那你站到一边,”罗本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大声命令,随即又一拍惊堂木,“啪,來人,押本案第一证人上堂,”
“大人有令,押本案第一证人上堂,”“大人有令,押本案第一证人上堂,”“大人有令,押本案第一证人上堂,”衙役们也擦了把汗,很专业地扯开嗓子,一遍遍大喊,
当了半辈子衙役,像这样审案的方式,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以个人经验,像这样审案,能审出个明白案子來,才怪,
正在心中偷偷腹诽间,又听见一阵锁链拖曳声,紧跟着,数名士兵架着一个正方脸汉子,缓缓走进了审判场,
“余大瑞,你怎么也在这儿,”张明鉴看到此人,大吃一惊,本能地张口追问,他记得当时,自己曾经派了此人,带着亲兵去充当诱饵,吸引淮安军的注意力,按道理,此人应该早就战死沙场才对,沒想到最后居然也跟自己一样做了俘虏,
正方脸汉子余大瑞不愿意看他,朝地上吐了口带血的吐沫,咬牙切齿地回应,“张总管,余某沒死,让总管失望了是不,余某怎么敢死,张总管沒死,余某怎么敢死在张总管前头,”
“你这话什么意思,”张明鉴被骂得耳朵发热,怒气冲冲地质问,
千夫长余大瑞又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后拱起双手,向主审官施礼,“大人想问什么尽管问,就冲着贵军这些天不惜本钱救治余某和众兄弟的份上,余某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好,”参军罗本点点头,和颜悦色地吩咐,“你把扬州当时毁于乱兵的经过说一遍,如实说就行,不用指责任何人,”
“是,”余大瑞又拱了下手,大声回应,“当日两个蒙古王爷任命张万户做了扬州路总管,却沒给我们青军留下任何粮食和军饷,张总管为了买这个位置,还另外送了两个蒙古王爷一大笔钱,他觉得自己吃了亏,就召集我们一起商量,说无论如何扬州城都不可能守得住,不如趁机捞上一票,然后去另找靠山,然后,就命令罪将和其他几个千夫长,先关闭了陆上和水上的城门,随即,又分头带人出去,把城里数得着的大户人家先堵了,挨家挨户逼他们交钱交粮,并且让他们互相举报,谁家钱多,谁家可能还藏着准备复起的资本......”
恨张明鉴将大伙推出去白白送死,却自己偷偷跑路,余大瑞如竹筒倒豆子般,将当日的整个事情经过,抖了个一干二净,包括其他乱兵和地痞流氓参与进來之后,四处杀人放火,张明鉴不肯阻止的理由,也如实交代了出來,“.....,当时小邱,就是战死的千夫长邱正义说,这么下去不行,这么下去,整个扬州就全毁了,我等都是千古罪人,可张总管却说,毁了才好,毁了之后,淮安军这仗就白打了,非但从扬州城得不到一分一毫,还会被灾民所累,沒有力气再去攻打庐州,”
“剐了他,剐了他,千刀万剐,” “剐了他,剐了他,千刀万剐,”“剐了他,剐了他,千刀万剐,”四下里,喊杀声又响成了一片,百姓们举着砖头瓦块,拼命地朝前挤,恨不得立刻就将张明鉴给砸成肉酱,
刘子云见状,赶紧命令维持秩序的弟兄们,将盾墙架稳,顶着人群,不准他们继续靠近,好不容易才将周围的怒火平息了下來,却听见张明鉴大声喊道,“冤枉,罪将冤枉,姓余的当初想继续带队去投奔蒙古人,罪将沒听他的,所以他心里怨恨罪将,这才故意把罪将往死里整,”
“你给我闭嘴,”参军罗本气得站了起來,指着张明鉴的鼻子骂道,“拿出点儿人样子來,好歹你也是成名多年的豪杰,别一点儿脸也不要,”
骂完了,却又命人将余大瑞带了下去,带另外一个证人,
第二个被带入场内的,是张明鉴的一个亲兵,上來之后,沒等罗本问,就大声喊道,“青天大老爷,小的招,小的全招,小的当日带领两百名弟兄,奉命堵了一户大盐商的家,张总管说,要他们家交三十万贯铜钱,或者等值的金银、珠宝,那家一时凑不齐,小的就下令弟兄们冲了进去,先杀光了他家的护院,然后一个一个杀他的家人,逼他把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有银窖里的金银,全都交了出來,然后张总管派人跟小的说,这家如此有钱,怕将來会有麻烦,小的,小的就一时狠下了心,把那家老少近百口,全给杀了,然后又放了把火,将宅子给烧了个干净,”
“你这背主求荣的狗贼,那是我叫你干的么,”张明鉴大怒,扑过去就打,
那名亲兵不躲不闪,任由他打了几下,然后继续招认,“小的自从干了那件事后,天天睡不好觉,小的知道自己早晚必遭宝应,小的麾下的弟兄,已经在战场上遭了宝应,小的该死,罪有应得,但这厮要是还活着,小的死不瞑目,”
“你,你这卖主求荣的狗贼,老子天天好吃好喝养着你,你,你居然敢出卖老子,”被两名差役架着,张明鉴兀自像疯了般张牙舞爪,
“是将军卖了我等在先,”亲兵头目冷冷地看了张明鉴一眼,不屑地反驳,“我在战场上等为将军效死,是份内之事,但将军却不肯让我等死个明白,一边让我等朝东面杀出一条血路,掩护你突围,自己却掉头朝北边逃了,那么多弟兄死不瞑目,小人如果不拖上了你,小人做鬼都无法安生,”
张明鉴被对方冰冷的目光看得心里直哆嗦,转过头,冲着主审罗本大声强调,“他,他冤枉我,他怪我不该临阵逃脱,想拉着我一起去死,”
“你先站一边去,本官再传其他证人,”知道张明鉴不见棺材不掉泪,参军罗本又拍了下惊堂木,大声宣布,“把证人耶律齐、韩忠、萧显贵、朴哲元,一起带上來,”
“带证人耶律齐、韩忠、萧显贵、朴哲元,”“带证人耶律齐、韩忠、萧显贵、朴哲元,”“带证人耶律齐、韩忠、萧显贵、朴哲元,”
在衙役们专业的呐喊声中,几名契丹、高丽士兵头目,同时被押进了审判场,一个个垂头丧气,魂不守舍,当罗本命令他们如实叙说当日扬州城内发生的事情,则争先恐后地招认道,“大人,我等罪该万死,但当时,是青军带头先杀人放火的,我等见沒人管这事儿,也就都红了眼睛,跟着一起烧杀起來,”
“我等手下弟兄,要吃沒吃,要喝沒喝,又不知道接下來该怎么办,见到青军把别人家大门堵住,挨家挨户杀人抢劫,自己就管不住自己,跟着一起干了起來,我等罪该万死,请大人赏我等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