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倾城从前甚少被人这般训斥,所有人都是捧着她夸着她,说她千好万好。
但这几个月却接连遭遇打击,打击到现在也皮实了,连做做样子都不肯了。老夫人说她不懂事,她也不辩解,甚至连抹眼泪的动作都没有了,只往后退了几步站回人堆里,然后幽幽地说:“我明日就要出嫁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这边对我冷淡下来也没什么错。只是人生在世,各奔前程,谁又能说得准未来是什么样的呢?”
陆老夫人心里忽悠一下,想起陆萧元前些日子同她说,眼下时局未定,那十一殿下虽样样都好,可他到底是一介武夫,指不定哪天就把命扔在战场上了。就说怀北那次,要不是有陆辞秋瞎猫碰上死耗子把他给治了回来,这会儿尸身都已经烂在棺材里了。
她想,陆萧元说得也没错,这时局啊,它确实是一切未定的。
于是她的话又软了下来:“怎么就是泼出去的水了呢?要真是那样,家里也不会给你预备那么些嫁妆。你虽嫁作侧妃,娘家给你的却是正妃大婚之礼,不会冷淡你的。”
陆弘文接过下人的香,高举过头顶,拜了三拜,再交由下人插到香炉里,然后在蒲团上跪了下来,认认真真冲着陆家祖宗牌位磕了三个头。
而这时,陆萧元也回来了。见陆弘文在磕头,他什么也没说,只走到他身边站着,然后听着陆弘文对着祖宗牌位念念叨叨地说着自己如何时运不济,如何被前太子牵连,又如何被六殿下扣为人质数月。请祖宗保佑这一切都不会连累家人,如果真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就让他一个人担着吧,死也死他一个,只求保下陆家全族。
陆倾城在这个时候终于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了句:“哥哥大义!”
陆萧元伸手按了按大儿子的肩膀,也道:“为父又怎能眼看着祸事落到你一人头上?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荣辱与共,往后那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陆弘文抬头看他父亲,两眼含泪。
又转过头看了看陆老夫人,眼中甚是矛盾,像是不知道该听谁的。
这时,就听陆辞秋来了一句:“虽然父亲是左相,但那是在朝廷的身份。在这个家里啊,一切还是以祖母为尊的。所以大哥哥不必露出这样的表情,容易让父亲和祖母之间隔了心。”
陆萧元狠狠瞪了她一眼,陆老夫人却是对陆弘文怨怪了几分。这时就听陆辞秋说:“父亲瞪我干什么?难不成我说得不对?这个家里不是祖母说得算的?”她这样说着,人也往陆老夫人身边挪去,一脸委屈地道:“祖母您看他!”
陆老夫人一把将陆辞秋给护住,心说这个孙女可得护好了,且不说从前这几个月在这孙女手里得了好处,只说今晚月夕宫宴,她还指望在给皇后娘娘磕头时,皇后娘娘能看在这个孙女的颜面上多给她几分好脸色。再者,她还想走陆辞秋的门路,再见见文君呢!
于是她斥责陆萧元:“当父亲的没个父亲样,她是哪句话说错了?”
陆萧元刚想开口说话,就见陆萧宇扯了他一把:“大哥,这里可是祠堂,你怎么能当着祖宗的面跟母亲顶嘴呢?别的祖宗且不说了,但咱们父亲可在那看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