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浑浊压抑的风在黑暗中游弋,声音压得很低,低得贴近地面,仿佛像野兽匍匐在草丛,带着嗜血的渴望凝视着猎物时,鼻孔所呼出的腥臭的气息。
风里裹挟着一股难闻气味,划过鼻尖----尘土味、硝烟味,还有......熟悉的血腥味。
这里到底是哪里?辰月心满是疑惑。
他睁不开眼,挪动不了手指,身边的只有黑暗。那种古老的……久远的……存在于意识深处的黑暗,而黑暗所唤醒的也是那种古老……久远的恐惧。
稍息,风声逐渐地远去,寂静而无声,只有黑暗依然存在。
黑暗仿佛毫无边际,他是处在与黑暗中,还是成为了黑暗的一部分?辰月分不清。这里不存在时间,辨不清方向,在这种仿佛一瞬的永恒和虚无中,他唯一察觉到的是意识在一点一点地剥落.
“我--希望--”
微弱的声音响起,它断断续续地,如同断带的录音机,让人听不清楚,也勾起辰月的好奇。
“如果--你--得到幸福.....“
一把男性的声音。
“请--开心--下去--”
倏忽,声音变成了女性。
声音很熟悉,隐约地,辰月感觉自己认识这些人。他的眼眶微微湿-润,但不知为何?
他屏气凝神想要听清,可是不行,不同的声音,它相互重叠,如同泥水交融,分不清彼此。
迫切感自心底涌起,他有种冲动,想要弄清这些声音,立刻,马上,迫不及待。他试着去搜寻着自己记忆,翻开它的每一个角落。
一分一秒,时间以难以忍受的速度流逝,烦躁在心中不断地漫延。
可最终徒劳无获。
他确定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但他记不起。
他们是谁?在哪里听过这些声音?是谁,到底是谁?
辰月竭力想要睁开眼,要看看那些人,要想知道他们的容貌。可是,哪怕是一根手指头,他也动不了。
“可以--代替--”
声音不缓不急,不受辰月焦躁的影响,仍以同样的速度行进。
它仿佛一根锤子,敲动着辰月的心脏。
“蓬!蓬!蓬!”在他的耳边炸开。
他的心脏狂跳,冷汗横流。
你们是谁?
心底的烦躁更甚。
为什么呼唤我?辰月在心中呐喊,宛如一只困兽。
但——没人回答。周围除了黑暗,只有那声音在回荡,还有他的心跳声。
倏忽,仿佛受到某种指令,它们汇聚一起,仿佛成为了合奏。
“队长”,“老队”,“小陈”。
蕴含着不同的感情,出自不同人的口。细数,有哀叹,有感触,同时还有祝福。
这些称呼让辰月心酸,悲从心中而发,如同深有同感,泪水不自觉就流下了。
有些划过嘴角,品尝着它的味道,小许的些微,带着温热。
黑暗虚无中,一秒宛如永恒。
慢慢地……慢慢地……味觉失去了,触觉失去了,而后,味觉也被剥夺了。
最后当他快要一无所有时,“蓬”的一声响声在黑暗中炸开,漫天的光点飞舞。
受惊,辰月“嗖”地从床上蹦起。
“呼--呼--呼--”
他低头,喘着大气,待到冷风掠过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了。
抬头环顾四周,狭小简洁的房间一览无遗,书桌和书柜仅有几件家具仍安稳的摆放在原位,当辰月把目光收回,视线飘过门口时,他才如梦初醒,惊觉自己已不在梦境中。
房间的门半掩着,之前的巨响正是因为门被吹闭所致。冷风的吹拂下,它还在左右晃动。
门在昨天坏掉了,昨天的晚上,不锈钢所做的手握已不能用,或许也不可能称作手握。它扭曲变型,被搓成的一个小纸球似的。
再换一个把手吧。辰月叹气,心中暗忖。
从床上起来,他一手把手握扯了出来,使劲把它扔进了垃圾桶,便走了出去。
妹妹在早些时间已经出去,客厅里除了小许的油烟味,一切整洁如初。
之前这些家务是由辰月所做的,长兄如父,说起来,现在开始习惯,这个双重的身份。
早上7:00,指针和分针如初转动。
新的一天如同往常般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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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月所住的地方是一家神社,要到光坂高中必须要走一小段段下山路。
神社坐落光坂的最高峰--光丘之上,其实也只是一个小山丘。
登高而立,从山上往下看,光坂小镇的全貌一览无遗,典型的盘地地形,三面环山,中间如同聚宝般稍微往下凹陷,只余东面的一处通向外面。
小镇位于日本的北部,属于温带的季风气候,夏季的高温多雨,河道交错纵横。
这样的气候造就光坂里绿树成荫,而生活在这里的人,他们特别的喜爱樱花,河流小径旁都可以看到它们的身影。
连辰月家的后院也种了一颗不知树龄的樱花。
现在,枝丫上花蕾累枝。
再过几天,当宴会来临时,樱花盛开,不知又有多少热闹。
可虽是热闹,但人已不齐。
贵子在世的时候,每当樱花开放,她总会叫上一大帮的朋友,在树下欢聚,或喝酒,或猜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