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再坏的人,教导孩子时,也会选择那些忠孝礼仪的故事。
游侠,在北隋代表着信与义。
游侠的故事,他们从小听到大。
即便现在已经人生过半,但内心之中却依然有着年幼时对游侠的渴望。
前面那个贼子,不就和自己心目中的游侠很相似么——不,几乎是一模一样。
一人一骑一刀,遇到不平之事,秉承着自己的道义出手。
一击则中,中则而走,不留名不受惠。
丝毫不畏惧后面有多少人追杀。
古之游侠,不就如此么?
日落西山,远处的那匹马慢了下来——也该慢下来了。
差役们追了一天一夜,他们可以轮番休息,但前面的游侠却不能。
残阳照在荒野上,一轮残日挂在天边,给辽阔的大地铺上一层血红的幔帐。
一直追逐杨默的十几个差役一反常态的没有拍马上前。
他们拉着缰绳,缓缓的停了下来。
谁也没有说话,反而默默的看着前方。
游侠的马摇摇晃晃走了几步,直接倒在地上,长日奔波累死了。
那游侠也跟着跌落,盘膝而坐,向着他们这边看来。
虽然相隔甚远,但差役们却能感受到,那人没有丝毫惧意。
仿佛就等着他们过去,决一死战。
见自己等人也停下脚步,久久没有过去,那游侠站起身,走到路旁的河边摘下面纱,捧起水拉来豪饮一顿。
“师父,前面就是太原境内了,再追的话...”
年轻的差役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敬佩,声音微微颤抖。
这就是这个世界里古之游侠么?
“太白,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做?”
为首的老差役犹豫不决,转头看向身边说话的徒弟。
徒弟刚收不久,但眼光毒辣、阅人无数的老差役却知道,这个叫做李白的年轻人,绝非等闲之辈,日后绝对会做出一番事业来。
自己的后半生,多半要仪仗他方才能安度晚年。
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徒弟很多时候给的建议,都让他受益匪浅。
因此老差役十分重视他的意见。
“前面便是太原境内,咱们无公文而入,若是追究起来,难免要受上司责罚。”
被叫做太白的年轻人十分冷静,众人听罢连连点头。
北隋律法对差役捕盗有明文规定,没有公文带擅闯其他境内,仗三十,罚钱十贯。
“此人不知是何处游侠,若是被我等擒获,传出去的话,只怕江湖之中会有同伴寻事,于道义上,咱们也理亏。”
李太白说完,众人又连连点头。
相对于官家的惩罚,他们更害怕这个。
对于他们这些差役来说,黑白两碗饭,都要端着吃。
此人之行径,连他们都佩服万分,莫不要说是江湖上的草莽豪杰了。
若知道是他们捉住了他,定了罪,只怕在江湖上,自己这群人可就无立足之地了。
“所以咱们应当就此回去,便是到了县公那儿,也说不得我们的不是。”
李白把官面和私下分析完,又说了该怎么做,所有人都点头赞同。
“好,那咱们就回去复命吧。”
老差役心情爽朗起来,自己的徒弟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面面都照顾得到。
当下,差役们调转马头,向着来的方向回去。
“太白,怎么还不走?”
老差役看着远去的同伴,又看了看自己的徒弟。
李白没有说话,反而翻身下马,将鞭子在马臀一抽,马儿吃痛,直奔那游侠而去。
“你这是?”
“师父,既然放了他,便再施些恩惠。今日赠他一匹马,以后说不定会帮我们大忙呢!”
李白说完,老差役本不同意,但马已经跑了,又知道自己这个徒弟性子很倔,一旦决定干啥谁也劝不住,只能微微点头。
自我安慰:游侠最是重信守义,今天放了他还赠马,他便欠了自己一个极大的恩情。
马停在那游侠身边,李白能感觉到他微微一愣,好像很是意外。
但也仅仅是一愣,随后游侠翻身上马,冲着自己这边拱手抱拳,而后拉起面纱转身向着太原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看着游侠身上那破旧披风随风舞动,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李白只觉得胸膛中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豪气。
他想着消失的游侠这些日子做的事,又看着远去的背影,不由得纵声高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
听着徒弟嘴里吟唱的诗篇,老差役浑身一颤,老眼微红,思绪回到了年少时。